齐瑜最终还是没有去打扰司蔻。
他在远处的山坡上,一直蹲到自家媳妇儿的房间熄灯。
“走吧。”
飞刃惊醒,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眼神刹那恢复清明。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月色中。
司蔻自然是不知道这些。
这几日她的心腹们几乎全都领了任务。长亭去了梁洲,叶息调查兰花匠和安平侯,素衣跟着杜笙去边关,紫苏和樊叔还得留守在主楼里,不能乱了。
司蔻现在行动不便,玉珠又不会武功,有什么事都只能交给连翘或者锦纹去替她做。
今儿一早,连翘就去玲珑阁给皇后挑礼物去了。
却不想回来的的时候,身后多了个人。
“陆盈盈,你一天天的,是扎根在玲珑阁了呢?”
司蔻偏头往窗外望去,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说话呢!”
陆盈盈三两步过来,揪着她的脸蛋就开始喋喋不休的道:“爱美怎么啦?”
“那些首饰那么好看,我没事就喜欢多逛逛,我还总觉得自己的妆奁太大了,老是少一支什么……”
陆盈盈捏紧小拳头,壮志凌云的道:“总有一天,我会让它盒生圆满!”
“填上每一个缝隙!”
“那你还真是志向远大。”
司蔻抽了抽嘴角,按着机关来到院子里。
陆盈盈连忙转身跟上。
“说吧,这又是怎么啦?”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玩吗?”
少女一脸幽怨的在身后瞪着她,像是被始乱终弃了似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时你应该在教习先生那里?”
陆家是百年世家,任陆盈盈再怎么好玩,琴棋书画什么的,一点都不能落下。
司蔻目光凉凉,某少女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放心,今日告过假了。”
“皇后姑姑的生辰,我可是得了命令,要好好准备礼物的。”
陆盈盈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口,吧唧吧唧嘴又开始吐槽司蔻这儿的茶叶来。
“改明儿从我哥那给你顺点好东西过来,你这茶叶当真一般。”
司蔻倒是无所谓,她对于这些一向不怎么讲究。
“诶,对了,”陆盈盈半趴在桌子上,瘪嘴道:“你猜我出门的时候碰见了谁?”
“宁安郡主。”
司蔻笑了笑,毫不犹豫的说出来。看着她愈发不爽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对了。
能让这姑娘一脸嫌弃的,还能跟她抱怨的,全京城的女子中,也就只有那个宁安郡主了。
皇上有个没什么本事的皇叔,秦老王爷。老来得女,自然就把郡主养的娇纵了些。
宁安本来也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姑娘,可惜性子太过高傲,又好攀比。秦老王爷举家迁来京城不久,内圈更是世家遍地,小姑娘初来乍到却是不知收敛,招惹了不少贵女。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柳家小姐和眼前的陆盈盈。
“郡主了不起哦。”
陆盈盈越发想不通,从凳子上跳起来:“我姑姑是皇后!我爹爹是丞相!我大哥京城第一公子!”
“她有什么好得瑟的?!”
“消消气。”
司蔻淡定的端起茶抿了一口,突然觉得平日里还不错的茶水,喝起来竟是索然无味。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啧,都怪陆盈盈这丫头。
“人家宁安郡主,可是太后的小棉袄,你是什么?”
皇后娘娘估计是不得宠,不知道怎么的,久居深宫,连丽贵妃的存在感都比她强。
不过这话司蔻没说出来,陆盈盈对这个姑姑的感情还是不浅。
印象中皇后似乎是个端正温婉的美人。
“哼!”
陆盈盈叉着腰,微扬着头:“我是什么?”
“我是神仙送给这人间的宝贝!”
司蔻:“……”
她默默咽下了这口茶,道:“这件事你是绕不过去了对吗?”
“绕?为什么要绕?”
陆盈盈白眼一翻:“我可是玄会大师亲自批的命格,福星转世,好运加身……”
“好好好,你是你是。”
司蔻揉了揉眉心,无奈打断她,在某少女不悦的目光下,笑道:“小福星,你碰着宁安郡主,没跟她吵起来?”
“怎么会,我是那种粗鲁的姑娘吗?”
陆盈盈挺了挺身子,端正坐着:“上次我哥不是教育了一下她和柳家小姐吗?”
“就……就那事儿以后,”陆盈盈面色有些黑:“这讨厌的宁安!她……她竟然看上我哥了!”
“哦。”
司蔻淡淡一笑:“就这啊,何必如此生气?看上你哥多正常,这京城的小姐喜欢他的不少。”
“我嫂子,是谁也不能是她!”
陆盈盈一掌拍上桌子,疼得她直咧嘴,毫无形象可言。
“反正!我哥那种神仙,才不要跟这破郡主在一起。”
少女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嘟着嘴缓缓道:“要不……你先下手为强,跟我哥好上吧!”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司蔻凉凉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还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
“小六安要是敢对我动心思,二表哥得弄死他。”
听见二表哥,陆盈盈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眸子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哦,裴玄啊,算了吧。
那个魔鬼。
大哥身娇体弱,斗不过他的。
……
这边的杜笙可没这么悠闲。
南昭气候宜人,四季如春,这北边临近大漠,虽然东来商行的人提供了不少物资,但这一路过来,还是折腾的够呛。
“司蔻老贼!”
男人低声骂道,分行掌柜和素衣姑娘就在不远处,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是决定在这些人面前,收敛一下自己的怒火。
为了分散注意力,杜笙爬到一旁的山坡上看地形。
碎石关若隐若现。
这里基本上已经没有高大的树木了,黄沙戈壁之中,低矮的灌木丛也遮挡不住什么。
巡逻的宣平军士兵很快就发现了他们这一队人。
杜笙没有多做解释,乖乖的就被绑着,带到了司琰面前。
“你是何人?”
被问话的杜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久负盛名的司小将军。
战事临近尾声,宣平侯已经很少插手前线了,这段日子跟他的夫人在碎石关后的邺阳城里恩爱着呢。
可怜了这个儿子。
“在下裴渡生,江湖中人,也是令妹的朋友,她让我来看望将军,顺便带些东西。”
男人一口气说完,随即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司琰。
后者皱眉,目光一凛。
“我妹妹让你来的?”
“是,她给的亲笔信就在我腰背上的包裹里。”
司琰让人把包裹卸下来,亲自搜了搜,果真有司蔻的信。
粗略看过,司琰动作熟练的拉开书桌的柜子,那信放进去然后上锁。
一气呵成。
杜笙:“……”
无语的扬了扬手,示意他解开捆绳。
司琰亲自给他松绑:“多有得罪。”
“无妨。”
杜笙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这才打量起营帐来,似乎是司琰的战地书房。
干净整洁,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享乐玩意儿,全是简单的生活用品,摆放的井井有条,一如他这个人似的清正利落。
很快,进来了一个小士兵,司琰吩咐着让他领着素衣一行人去放行李。
营帐顿时空下来。
“边关条件不好,这事儿是舍妹不厚道,还望怀王莫要怪罪。”
司琰对着他一拜,杜笙连忙伸手扶了扶,心里却是舒坦了不少。
哼,这没良心的司蔻,她大哥倒是个好人。
“司蔻与本王乃是好友,这点小事儿算不了什么。”
好像不久前还在抱怨的人不是他一样。
司琰却是最欣赏这样重情重义之人,笑道:“小丫头既与王爷是朋友,那本将也不能薄待了,这碎石关无美景无美人,美酒却是不缺的。”
“哦?”
杜笙对这北地的烈酒,还是馋的。
“不过军令当前,在下无法与王爷对酌,以茶代酒,如何?”
“甚好!”
“王爷爽快!”
司琰笑道,这北地待了许久,难得遇见这么一个不是属下又不是敌人的陌生人,莫名有些小激动小兴奋。
酒过三巡。
杜笙晃了晃脑袋,有些犯迷糊了,趴在酒桌上,没一会儿就一动不动了。
“裴兄?”
“嗯?琰弟……”
看来是醉了,司琰挑眉,这人的酒量真不怎么样。
上次有爹盯着,司琰可是一个人喝了四坛,这怀王爷,两坛半就倒了。
司琰起身,正想着让人把他送回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默默坐回来。
半晌。
“裴兄……你是怎么认识我妹妹的?”
司琰问道。
杜笙嘟嘟囔囔的开始回话:“怎么认识?我想想……”
“嗯,我可是关注她很久了。”
“!!!”
司琰一惊,看着面前男人的眼神染上了些许危险的神色。
“很久?”
“对啊……司蔻……司蔻很不错……”
司琰捏紧茶杯。
“刚开始……我……我还挺喜欢她来着……”
杜笙打了个酒嗝,丝毫没发现司琰手中的茶杯四分五裂。
“喜欢她?”
“嗯?喜欢谁?司蔻吗……”
杜笙猛地摇头,然而醉酒后的动作,看起来颇为滑稽。
“不……我可不喜欢她。”
司琰皱眉。
“她的确跟我想的一样厉害,但真正见面了才发现,这女人太能折腾了。”
“嗯?”
司琰没懂,不过亲耳听到这异国王爷承认自己不惦记自家妹妹,他还是松了口气。
“还是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比较适合我……”
杜笙开始碎碎念,司琰凑近了一听,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什么点翠阁?!什么如雪、似玉!以为邺阳城里没青楼的吗?
司琰虽然洁身自好,从来不去那些地方,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自此看杜笙的眼神都变了。
衣冠禽兽,人面兽心。
幸好没惦记上自家妹妹。
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