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给了司清澜。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自创曲,又是皇上给赐的名,排面一下子就大了。
之后便是宾主尽欢,各家小姐纷纷上台表演最拿手的才艺,连司蔻都去作了幅画。
临近黄昏。
皇后以叙旧为由,留下了司蔻这个故人之女。
齐瑜离开前还依依不舍的瞧了她一眼,被皇后给瞪了回去。
凤仪宫。
“听盈盈说,你这丫头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如今怎么样了?”
皇后拉着司蔻的手坐下,她的手温软细嫩,也很暖和。
“回娘娘的话,在寒武寺调养的不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内里却是好多了。”
司蔻笑了笑。
“你这孩子,在我这凤仪宫里还讲究那些虚礼作甚,倒是好久没听你叫过一声娴姨了。”
陆娴装作生气的样子,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娴姨。”
司蔻毫不扭捏,之前她也是来凤仪宫玩过的,虽然这宫里各路眼线不少,但大多数都是性子温和敦厚的。
一如皇后,她的娴姨。
生的七窍玲珑心,却并不以此谋算他人,没了皇帝的宠爱却依然执掌凤印,清闲自在。
陆安看起来倒像是遗传了他姑姑的性子,哪怕是静静的待在一旁,都令人难以忽视。
“好孩子,可知娴姨为什么留住你?”
陆娴眼中多了几分揶揄,脸上却是故意板起的严肃。
“不知。”
司蔻歪头一笑,那样子……就是要等着皇后来骂她似的。
“你啊……”
陆娴伸指弹了下她的脑门,笑道:“鬼灵精,在我面前还装傻充愣。”
“说说,跟那齐王世子是怎么回事儿?”
司蔻这时候倒是不别扭,就那么扬着小脸:“就娴姨想的那么回事儿呗。”
“齐瑜并非酒囊饭袋,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夫婿。”
陆娴一愣,随即笑开:“你这番话,倒有些像你母亲了。”
“当年阿晚还在江南的时候,偶然遇到了被先皇派去赈灾的安平侯二公子。”
“你爹当年可是个愣头青,要不是阿晚胆子大,敢一路赖着他直上京城,恐怕就没有你了。”
司蔻挑眉:“那外祖父就任由娘那么胡闹?”
印象中外祖父是个严苛的教书老头,毕竟是书院院长。如果说陆安是班主任,裴玄是教导主任,那……外祖父就是最严肃的那一类校长了。
童年噩梦。
“裴老先生看得可通透了,你可别把他想得那么古板。”
陆娴掩唇笑道:“当年裴家的长辈,几乎都反对阿晚跟那个所谓的武将在一起。”
“裴家可是世家大族,那时的安平侯不过随了个从龙之功,抬上来的位子,况且…你爹还是嫡次子,不会继承爵位的。”
司蔻眨了眨眼睛,看来爹能娶到娘也不容易啊。
“那然后呢?”
“然后啊……”陆娴摇了摇头,道:“当时谁也没猜到,裴老先生是第一个站出来同意这门亲事的。”
“你娘高兴的不行,连忙趁热打铁把婚事定下,直到嫁过去,仅仅用了三个月。”
司蔻:“……”
亲娘牛逼。
“婚后两人倒是如胶似漆,不过不久你爹就上战场了,顺便打了个宣平侯的爵位回来。”
“裴家人这才没当面骂他,不过背地里还是看他不顺眼。”
陆娴揉了揉司蔻的脑袋,道:“当年你娘可是裴家的小宝贝,裴家不准纳妾或者要通房,所以这些年来子嗣本就单薄。”
“像你娘这样聪明讨喜的小丫头,可是难得。”
司蔻笑了笑:“难怪,我从小领的压崇钱,就比那些表哥表弟们多得多。”
“你呀……就惦记这些了。”
陆娴眉目间闪过一丝怀念,刹那即逝:“既然有喜欢的,就好好跟人家在一起。”
“但也不要学你娘,一言不合就单上京城,远赴边关的。”
皇后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爱,以及似有若无的悲伤:“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爹那般负责任,有担当。”
“虽说齐瑜是老王爷养大的,但难免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娴面上没有丝毫恶意,完完全全就是在替好友的女儿思考终身大事。
“司蔻明白。”
她用力点头,陆娴笑了笑,正准备招呼人看茶,却发现身后的宫殿……不知何时空无一人。
“丫头莫怕,要是贼人闯入,这宫里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皇后不愧是皇后。
若不是看着娴姨微微颤抖的指尖,司蔻都要觉得这人丝毫不紧张了。
“我不怕。”
话落,角落里出现男人修长的暗色身影。
长亭。
司蔻在陆娴手上拍了拍,在她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唤了声:“长亭。”
“主子,任务完成。”
“很好。”
陆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稍微一想便什么都明白了,看着司蔻的眼神有些复杂。
良久叹了口气。
“苦了你这孩子。”
若是有父母大哥在身边,何至于如此,江湖上的事她也知道一些,其中艰辛必然不少。
“都过去了。”
司蔻笑笑,转头推着轮椅到半跪着的长亭面前,弯腰从他刀柄上把小丝带取了下来。
滴血未沾。
男人似乎特意保护过。
“二号和一号任务圆满完成,”司蔻又重新把丝带系了回去,接过长亭递过来的兵符盒子:“现在交给你一个独立任务。”
“今后每次复命的时候,我都要你活着把它带回来。”
“任务时限:终生。”
“你可接受?”
长亭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半晌,司蔻刚打开盒子的机关,就听到低弱但异常坚定的两个字。
“接受。”
“很好,现在给你奖励,回去休息吧。”
“主子?”
长亭错愕抬头,司蔻笑道:“皇上身边能人不少,我这在宫里呢,怎么能带如此厉害的暗卫呢?”
“属下自会守在宫门外。”
不等司蔻回话,长亭就如影子般消失在夜色里。
“你这个下属不错。”
陆娴笑了笑:“至少我就没有见过比他忠诚还能干的。”
司蔻有些小骄傲,扬着下巴道:“那当然,长亭可是我手下武功最高的。”
“说吧,赖在我这有什么事儿?”
司蔻连忙狗腿的斟了杯茶,双手给她递过去。
“我有事要见皇上。”
陆娴皱眉:“皇上这时候应该在丽贵妃的温柔乡呢,你要见他可是不容易。”
“那可不一定,”司蔻摇了摇头:“他今夜怕是没那兴致。”
叶息在江南意外得知的消息,朝廷大肆征兵,送去边关的却是些少年和老人。
恰好与偷偷进入兵部尚书府的北狄士兵对上号来。
虽说线索终于连上了,但离感觉中的阴谋越发的近,那股不安的心绪就越发强烈。
皇上这会儿估计也收到了江南百姓游街抗议的消息,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而裴家可是江南的大族,陆家也曾发家于那里。
而她这个裴家的外孙女和陆家的皇后都在这凤仪宫中。
“皇上驾到!”
果然,他不可能坐的住。
一番礼节客套后,司蔻掐好点,抢在皇上开口前,猛地跪下,双手举起那个盒子。
“求皇上救我侯府!”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一愣,随即皱眉道:“你先起身,慢慢道来。”
“是。”
司蔻瞬间进入状态,连带着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父亲走前,把埋入老宅的兵符换成了赝品。可臣女前些日子按例去察看的时候,却发现那枚假兵符不翼而飞。”
“现在真兵符在我手里,”司蔻面露惶恐,把兵符举高了一些:“臣女无能,但求皇上收下这枚兵符,不能让此物落入贼人手中!”
皇上有些没反应过来。
沉吟一声。
就开始沉默。
兵符不是荣亲王手上?
他拿的是假的?
所以司蔻发现了,要把真的给他?
可他……
“孩子,难为你了,”皇帝伸手接过那个盒子,并未打开看上一眼,接着道:“可知是何人在打我大雍宣平军的主意?”
大雍的宣平军,司蔻在心中暗嘲一句,面上丝毫不显,回话:“司蔻不过闺阁女子,实在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这兵符就暂时存于朕这里,待宣平侯凯旋再议。”
“司蔻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司蔻颤着身子跪下,皇帝本来要再问一下裴家人的事,此时动了动嘴却没开口。
算了,这一个外孙女能知道什么。
匆匆拜别后,司蔻便按着轮椅不紧不慢的出宫。
在转角处,被一个小宫女撞到,她倒是安然无恙,那姑娘却摔得不轻。
“姑娘,可还好?”
小宫女没顾得上查看伤口,连忙战战兢兢的跪下,一个劲儿的道歉。
司蔻皱眉,她也没做什么啊?
兰香却是吓惨了,这宫里的女子大都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要是冲撞了,岂不惹上杀身之祸?
司蔻再道:“我没伤到,你不必如此。”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看着她十分茫然。
“多、多谢贵人,高抬贵手。”
谁的宫女?
连用两个贵字,这平日里得被欺压的多惨啊。
“嗯。”
司蔻没再计较,绕过她就继续慢悠悠的出宫了。
长亭还在等她呢。
今晚月色朦胧。
远远的,她就瞥见一个意外之人。
杜笙。
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衣服像是被兵器划伤,脸上也有不少淤青和细小的口子。
司蔻心头一咯噔。
“发生什么了?”
一只手已然拽上男人的胳膊,紧张之余……没有发现衣襟之下的伤口,正渗出暗红色的血来。
“快!凤、凤凰根,救……救司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