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鱼。”

齐瑜拽了个木凳子，大大咧咧在女子面前坐下。

大雍明令禁止，给未定罪的百姓上私刑，所以到现在，阿鱼都在刑部大堂中坐的好好的。

“交代一下，明珠姑娘的来历？”

女子还是昨夜那身尽显妩媚却又不轻挑的罗裙纱衣，面对这阵仗也半点不露怯，开口道。

“回大人，明珠是民女从南昭乐坊买回来的姑娘。”

“她的卖身契还在坊中。”

“南昭？”

齐瑜皱眉，他竟是不知道，皇城里有这么庞大的一家产业，还能把手伸到他国去。

“美人坊在南昭与一般乐坊无异，反而因为带了些大雍特色，颇受欢迎呢。”

阿鱼说着，掩唇笑起来，面上多了几分小骄傲。明灿灿的眸子，让周围衙役眼睛都看直了。

“明珠姑娘，也是那边的姐妹给介绍过来的，大概是在南昭混不下去了吧。”

“哦？”

主子吩咐要照实说，一口咬定她阿鱼什么都不知道，本来也就什么都不知道。

简单嘛。

女子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仿佛是心一横，鼓起胆子道：“是南昭的韩将军。”

“明珠姑娘得罪了韩将军，没有南昭的乐坊敢收留她，才来到了大雍。”

啧。

事情还挺复杂，护送燕霞公主的韩踏歌，竟然与顶替她的乐坊女子有仇怨。

倘若……韩踏歌大逆不道，蓄意挑衅，威胁得罪过他的女子扮作公主的模样，事情败露倒是有了个不错的理由开战，还真是遂了他的意。

看来还得找到那位乐坊女子，真正的“明珠姑娘”。

会是宫里的那位吗？

“燕霞公主”首次亮相后，不知道皇帝用了什么理由，还是那姑娘自己乐意，反正就住到了朱墙之内，不偏不正的院子。

哪怕是身份暴露，也只是象征性的禁足，据说皇上夜夜留宿那里呢。

不太方便审呐。

……

齐瑜不一会儿就放了阿鱼，后者出衙门就有人赶着马车来接，像是来旅游的。

男人郁闷的对着桌子拍了一巴掌，把刚进门的刑部尚书下了一跳。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尚书的年纪只比他爷爷小了七八岁，为官清廉，大公无私，不畏权贵，齐瑜向来尊敬。

“元大人。”

规规矩矩的站好行礼，元复欣慰点头，缓缓道：“查的如何？”

“若美人坊主所言不假，她并不知情。”

“现在得先找到真正的明珠姑娘，我怀疑宫里的那位，只是——啊呀！”

元复曲起指头在齐瑜脑袋上敲了敲：“蠢货，你是谁？”

“齐、齐瑜。”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没了底气。

“你是齐王世子，大雍第一纨绔子，”元复斜眼瞪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没什么本事，除了胆子大，混不吝。”

“不至于吧……”

他有这么遭人嫌弃吗。

“闭嘴。”

见齐瑜坐的笔直，他也没了脾气，继续道：“你齐瑜，就是没了头绪，就是不会办这个案子。”

“去一趟宫里，见谁都理所当然，实在不行把三皇子喊上一起去。”

“挺丢脸的。”

元复捋了捋胡子，幽幽的叹了口气：“你，丢的脸不少。”

“……”

齐瑜很是稀奇的摸了把自己的脸颊，肌肤紧致，手感光洁，不厚啊。

“快去！”

尚书老大爷一脚给齐瑜踹过去，后者忙不迭收拾东西出了大堂，到门口却猛地停住，回头笑嘻嘻的朝元复挥手。

“等我的好消息！”

元复一愣，笑骂道：“快滚。”

……

宣平侯府。

陆盈盈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鱼池子里扔食。

司蔻就默默的坐在旁边看她扔，也不开口问。这姑娘从到府上来就别扭到现在，酝酿这么久，都能憋出一份千字作文了。

“阿蔻。”

“嗯，你说。”

司蔻松了口气。

“我想去桃花苑，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陆盈盈垂着头，捏着手中的鱼食，指尖攥的很紧。

“就这事儿？”

“……嗯嗯。”

司蔻挑眉，桃花苑啊……陆盈盈去那里干什么，这个季节花没了，桃子也摘了，去那里，就只有见人了吧。

萧逸枫？不会……吧。

“你想去找萧逸枫？”

话一落，陆盈盈吓得把手中鱼食全部扔了出去。

司蔻：“……”

没看出来，这小丫头还有这样的心思。

“我认识萧老板，跟他聊起过这个儿子。”

“这个时候，萧逸枫应该在城西的地下比武场，你真要去？”

司蔻笑了笑，那地方虽在天子脚下，可却是鱼龙混杂。地痞流氓的天堂，法外狂徒的老巢，飞龙卫都不敢轻易去清扫城西。

历代的大雍皇帝都想过要端掉那地方，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选择放弃了，甚至一年一度的排查也只是做做样子。

“去！我还没去过城西呢，”陆盈盈兴奋道：“走走走，现在就去。”

司蔻无奈笑笑，让玉珠去给陆安递个信，连翘一个会武的跟着就够了。

“这是……”

陆盈盈好奇的看向司蔻，入眼却是一张遮了大半张脸的银色面具，上面还雕着奇怪的花纹，像是某种标志。

“戴上，陆丞相的女儿，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司蔻笑道，看着小姑娘兴奋又忐忑的模样，心情都好了不少。

不远处，一个白色身影晃了晃。

“容先生。”

容栖停住，他刚从小厨房出来，正准备回屋去的。

“容先生，我打算去城西，你有兴趣吗？”

“城西？”

他倒是听说过，那里乱的很，估计血腥之事也不会少。

“必须去。”

容栖瞪了司蔻一眼，把随身携带的琴换成了笛子。效果虽没那么好，但还能应付一下。

……

城西。

巷子逐渐变窄，街道上没什么人。茶馆酒馆基本都不营业，时不时能看到一二懒散的酒客坐在店门槛上呼呼大睡。

陆盈盈拽着司蔻的衣袖，整个人都绷紧了，十分不安。

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轮椅吱呀的响声，和三人错落不齐的呼吸。

“阿蔻……”

“白天这样很正常，夜里才是他们活动的时候。”

司蔻朝某个角落淡淡一瞥，继续说道：“不过你千万别一个人来，贼人专挑你这种水灵灵的姑娘下手。”

“……好。”

陆盈盈咽了咽口水，用力点头。

她后悔了，再也不想来了。

这地方属实诡异，在她的脑子里，已经演练了不下十种死法。

到地下比武场的一路，竟然意外的顺利，没碰到什么人。

门口守着的两个守卫倒是精神抖擞，面目严肃。

司蔻随便掏了块牌子出来，两个守卫样子都不做一下，十分恭敬的就放三人进去了。

陆盈盈看着好奇，却又没来得及问，便被比武场的规模和设计给震住了。

宛如漏斗的场馆，顶上中心吊着巨大的镂空金属球，华丽又神秘。

他们正站在最后一排座位，与擂台上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司蔻？又是你这个女人！”

萧逸枫一时不察，被跟他陪练的男人揍了个正着。

司蔻趁男人道歉的时候往下走，不远处定睛一看，这人是她派来的探子啊。不错，都混到老板的陪练了。

“行了行了，你走吧。”

陪练小哥连忙退下，路过司蔻时难掩兴奋激动，特别小心翼翼的行了个礼。

司蔻笑着点头。

陪练小哥的脸霎时通红，飞似的窜了出去。

陆盈盈却没注意这些，只见她跳上擂台，四处打量了一下，随即道：“你这三脚猫功夫，只有被人打的份吧。”

“屁话！”

萧逸枫毫不犹豫反驳，连司蔻都不搭理了，跟着面前这上来就挑衅的姑娘理论。

台上两人喋喋不休的吵，台下容栖拽着司蔻的胳膊，欲言又止。

“男女授受不亲，容先生。”

男人立刻松手。

“说吧，到底怎么了。”

“你——”

“姓易的！”

一把斧头直直冲着萧逸枫的脑袋飞来，陆盈盈当场吓傻了，脸刹那惨白无比。

萧逸枫低骂一声，连忙冲过来，迅速把小姑娘扑倒在地，还不忘一只手护着她的头。

斧头擦着他的后背，还刮坏了几根蚕丝。

陆盈盈在男人怀里渐渐的缓过神来，不经意的抬头，还能看见他弧线完美的下颌。

萧逸枫起身，朝陆盈盈伸手，脸上还有些担心的神色：“没事吧？”

后者摇头，指尖轻轻放在男人的掌心，感受到那股温热，她的心跳迅速加快，脑子都不大好使了。

似乎有个声音在说，怕什么，有他在呢。

来者是个壮汉，五大三粗的，一看就不是善茬。此时他带来的人正与比武场的守卫缠斗起来。

“姓易的，我家小弟昨夜里打过你的擂台，回家不久就归西了，你怎么解释！”

这大汉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是要解释的模样。

萧逸枫皱眉，正准备说什么，却又被这个打断了思路。

“别想赖掉！我小弟还等着下葬呢，小心他变鬼来寻你！”

“不知你小弟——”

“你他妈的不认识我小弟？”大汉把手中另一只大斧砍在身旁的座位上，用的是上好的木材，此时虽只裂了条缝，算起来却损失了不少钱。

萧逸枫脸黑了。

他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不讲道理，直接来砸场子的。

“轰出去！”

比武场内迅速出现一群穿黑衣的守卫，司蔻还看到几个熟脸，其中就有刚刚那个陪练小哥。

“小心！”

还挺机灵。

司蔻丝毫不慌，身后幽灵似的出现一个人来，精准的拽住斧柄，照着原路扔回去，钉在了那人胸脯上。

手不沾血，脸上戴的鬼面狰狞恐怖，却让她放在这儿的几个探子都兴奋起来，纷纷投过来崇拜的目光。

这就是第一刺客啊。

偶像！

找茬的也好奇，怎么这群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还越打越兴奋了。

长亭却不再出手，他的任务，只有保护司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