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使团都把状告到朕面前来了!”
皇帝怒摔了一叠奏折,大殿内的文武官员霎时跪做一团。
“朕养着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摆设吗?人家堂堂公主,在我大雍国境之内出事,都没人发现?!”
“全是废物!”
“皇上息怒……”
曹阁老带头道,之后的嗓音陆陆续续,听着就更来气。
“依阁老的意思,谁来查办这个案子?”
皇帝沉吟道,黑着脸扫了眼前排鹌鹑似的各位大臣,视线在几个皇子身上停留一瞬,便把目光放在后方的年轻官员身上。
曹阁老毕竟在这大殿内站了二十多年,立刻就明白了老主子的意思,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高声道:“回皇上。”
“此案牵涉颇广,关系重大,依老臣所见,不如派齐王世子审理此案,一是新官上任不久,南昭使团不会怀疑大雍徇私。”
“二是世子身份尊贵,也显得咱们重视此案,利于维护两国邦交。”
突然被点名的齐瑜倒是丝毫不慌,昨夜他就想过会是这样,不……不止,谁不知道他爹娘战死在南昭战场上,使臣又怎么会放心让这样一个心怀仇恨的人经手这案子呢。
皇帝显然也注意到了,看向曹阁老的目光带着几分隐晦,后者继续道:“南昭出事的乃是公主,若再派出一位大雍皇子督察,便是再好不过。”
这下大家都挺满意。
只有角落里的几个大理寺和刑部官员略生气闷。这种事明明是他们干的,让世子爷那个毛头小子愣头青插手也就罢了,怎么还派来个皇子?
顿时看曹阁老的眼神多了几分埋怨。
真是莫名其妙。
皇帝却没怎么留意这些臣子的想法,他现在只想着不得罪南昭,趁早结案最好。
“那,谁愿意督察此案啊?”
二皇子第一个埋下头,母妃说了,这事儿掺和不得,宁愿被皇帝嫌弃窝囊,也别入这局。
齐云朗向来听他母妃的话,毕竟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对的。
皇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果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这二儿子向来如此,方才也没指望他。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太子身上。
只见那人俯身一拜,道:“父皇,儿臣不日便会按例下江南巡视水道坝口,怕是无暇操办此案。”
皇帝面色一沉,点点头,并不想多看这儿子一眼,这不走寻常路的太子,却也没多搭理这个父亲。
“父皇,儿臣愿意督察此案。”
齐云庭上前一步,站在大殿中央,直直迎上皇帝的目光。
“哦?”
“齐王世子与儿臣交好,由我二人破案,相必更加迅速。”
“迅速”这个词戳到了皇帝的痛点,沈易寒咄咄逼人,边境百万的玄甲军虎视眈眈,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好,你既然如此有信心,此事就交与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是。”
齐瑜也上前,跪在三皇子身后半步。
“传朕旨意,授齐王世子齐瑜,正五品刑部郎中一职。”
……
“齐瑜升官了?”
司蔻听着陆安带来的消息,抬手把小白从窗口放了出去。
陆安的视线在那只带着信条的燕隼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在意,继续道:“五品郎中,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很不错了。”
“那我还得恭喜他?”
司蔻笑了笑,陆安无奈扶额:“我觉得,你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陆安皱眉,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最近脾气见长?”
“有吗?”
司蔻挑眉,不打算解释这个问题,摆了摆手道:“别说这了,就燕霞公主那事,你怎么看?”
“难说。”
陆安微微摇头:“一路护送公主的人是韩踏歌,单从这看,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哦?你怎么会注意到他的?”
司蔻有些惊讶,陆安还真是敏锐,竟然一下子就抓到了最重要的地方。
“此人我早有耳闻,南昭兵马大将军,素有战神、杀神的名号,不是善茬。”
“所以?”
“哪怕真有人大胆包天,从他手下换人……”陆安皱眉,轻轻叹了口气:“我没很韩踏歌打过交道,却总觉得,统领百万大军之人,行事不该如此疏忽大意。”
聪明。
司蔻笑道:“那你是认为,这事儿有他的掺和?”
“是有想过。”陆安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似乎从进屋开始,他的思路就在跟着司蔻走。
想明白这点,男人猛地回过神,却见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不受控制的沉了沉。
“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太子的母亲……”司蔻直视着陆安,男人不自主的后退,扶着手边的书柜。
“姓陆。”
“这差事可是落到了三皇子头上,若是办的好了,皇上只怕是会更喜欢这个儿子。”
陆安凝眉,别开脸不看司蔻。
“可真正查案的人是齐瑜。”
眼见着这人还在挣扎,司蔻毫不犹豫的轻笑出声:“你这时候怎么糊涂了?”
“齐瑜可是三皇子的人,你应该早有准备才对。”
“难不成你还想跟着三皇子混?”
“……”陆安面色不怎么好看,之前的确是埋怨过太子的不作为,他本以为自己早就释怀,现在看来却还是过意不去。
“不会。”
他是陆家嫡子,皇后的亲侄子,太子的亲表弟。从小跟齐瑜一起混在大人眼中就已经是不懂事了,现在到了该担起责任的年纪,更不能如此肆意妄为。
“这不就对了。”
司蔻说着就给他倒了杯茶,品质上乘,只是香气飘到陆安跟前,都觉得心旷神怡。
连带着他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你若当真不适应,就找理由跟太子殿下一起去江南吧。”
“江南?”
陆安摩挲着手中茶杯,淡淡的温热让他整个人的思考都慢下来。
“工部的张大人在这个节点遇刺,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司蔻身子后仰,舒服的靠在轮椅上,看着陆安垂眸沉思的模样,宛如在欣赏一副美人图。
享受。
“我知道了。”
男人猛地起身,神情颇为严峻。
司蔻难得看到向来温润如玉的陆安公子这副模样,还觉得挺新奇。
“去江南小心些,那地方匪患不小。”
“嗯。”
陆安正提腿要走,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着司蔻欲言又止。
“你……跟、跟齐瑜……你们……”
“我们怎么?”
司蔻面上不怎么在意,陆安看着直皱眉。
“我们挺好的,不关你的事。”
陆安:“……”
行吧。
男人前脚刚跨出门槛,却又默默的退了回来。
“???”
司蔻歪着头看他,后者面带薄红:“盈盈这些天似乎有什么心事,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问问怎么回事?”
“没问题。”
得到保证,陆安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间书房。
又到了她一个人面对诺大空房的时候了。
司蔻正准备拿出暗格里的卷宗,却听到一阵不急不徐的敲门声。
“进。”
淡淡的安神木香萦绕鼻间。
司蔻不用看都知道这人是谁。
“容先生今日怎么来这儿了?”
他有自己的院子,平日没事就写写字,谈谈琴,研究新菜式,除了早晚定时的诊脉和讲经,很少出现在她眼前。
“乱心蛊有些躁动。”
容栖眉头轻皱,半垂着眸子,看起来很是为她担心。
“我觉得并没有。”
司蔻单手托腮,眼角微勾,原本柔和的面孔平添了几分邪气。
明明是更明妍动人的模样,落在容栖眼中却是让他的心头更为沉重。
“药物压制是不是不起作用了?”
不知道为什么,司蔻这人的抗药性高到惊人,明明她之前很少生病的,更像是某种“天赋异禀”。
“你说得对,”司蔻煞有其事的点头,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是有你吗?难不成你弹的这曲子也会失效?”
“这倒不会。”
容栖连忙道,眉头却皱的更紧:“可我难免会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若是失控……”
“不会。”
司蔻收了几分笑意,见到她这貌美容先生愁眉苦脸的模样,也狠不下心去诓他。
“我能控制住。”
“……这不是说说而已。”
容栖无奈叹了口气,面上有些挫败。
“我说可以就可以。”
司蔻勾唇一笑,看的那人一愣一愣的。
半晌,容栖缓缓点头,却还是不死心的说了句:“我会尽快找出压制方法的。”
“那就多谢了。”
“不必客气,这是我——”
男人咬着唇,不再继续说下去。
“这是什么?”
司蔻直觉发现,容栖身上还有个关于她的秘密。
“没、没有——”
“容先生,你怎么找到我的?”
“靠乱心蛊,我有专门培养的蛊蝶,它能找到中此蛊的人。”
司蔻坐直了身子,收敛了几分神情,也不看容栖,接着问道:“容先生能跟我讲讲天机谷吗?”
“比如玄清子,或者你的师父?”
容栖瞳孔有刹那的放大,嘴唇微微颤抖,很幸运的被司蔻捕捉到了。
果然有秘密。
“谷主有五个徒弟。”
“三师叔玄清子在医术上的造诣很高,武功反倒一般。”
“我师父是谷主的关门弟子,与三师叔相反,师父早年曾问鼎武林,对于制药炼药,却是一窍不通。”
容栖面上有些不自在,司蔻也没纠结他师父的问题,带着几分好奇道:“那你的医术从何而来?”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隐隐的骄傲。
“我会的其实不算医术,我父亲是谷主的师弟,我的师叔祖。”
“容家称此为秘术,专门压制心魔,”容栖露出淡淡的笑来:“若是要我治个头疼脑热,那还真能手足无措。”
“这样啊。”
司蔻也跟着笑了笑,不再追问这事。
毕竟……她想知道了,已经有了眉目。
玄清子,一个不擅武功的女人,怎么会如此熟练的教她内家心法,狠辣无比的一招一式,若不是身经百战,又怎能领悟的到。
真是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