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站着一个风华正茂的纤弱少年,虽在与猛兽的搏斗中弄得颇为狼狈,那紧抿的嘴唇和寒星似的双眸,依然让他看上去锋芒毕露,是张绝世的好皮囊。
司蔻本来只是觉得眼熟,一看楚流云这失态的模样,便想起来这是哪位了。
曾经的第一刺客,楚宴。
楚流云的亲弟弟。
果然,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双目赤红,一副要上台拽他下来的模样,而暴起的青筋也掩饰不了他眸中暗藏的担心。
“你那点武功,上去就会被撕成碎片。”
司蔻问过了,楚宴面对的野兽可是今夜最后一头,也是最凶猛的一头。
“……停下,让他出来。”
楚流云面上有些挫败,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还停留在台上。司蔻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身后侍从做了个手势。
“你既然这么疼他,当初又何必见死不救?”
“……”
第一刺客的实力不是吹出来的,不明真相的楚宴在“全家”被楚流云杀掉之后,匆匆逃离,为了躲避他的“追杀”才走上刺客之路,哪怕楚流云对外宣称他是二庄主,也依旧不回来。
后来接了一个很是神秘的单,孤狼似的楚宴只管完成任务,自然不会去调查这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最后奄奄一息的被楚流云派来跟踪他的人捡到,却没想伤好后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人总得受一点挫折。”
司蔻翻了个白眼,难道这孩子惨遭灭门不算挫折吗?他又不认楚流云这个哥哥,本家的那些鬼魂才是他的亲人。
况且……她记得楚宴如今的功夫,只剩下六成了吧。
江湖上的人没日没夜找他报仇,喝口水都得小心是不是放了毒。
“真是出息了。”
男人面上很不好看,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司蔻不禁在心里为楚宴点蜡。
眼看着楚宴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刚刚那个侍从终于把一步一扭的塔莉莎请到了台上。
“小六,回来。”
她手执骨哨,正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野兽猛地收回爪子,只是把楚宴拍到了擂台一角,便像只大猫似的,趴在塔莉莎脚边。
台下众人都惊呆了。
“怎么不打了?”
有好事者开始多嘴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塔莉莎慢悠悠回头,直直盯着那人的眼睛,吓得他疯狂冒冷汗:“这位客人,可是想与我理论理论?”
脚边猛兽适时站起来,对着那个多嘴的大吼一声,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
“……不、不了。”
那人腿软的瘫倒在座位上,塔莉莎轻飘飘的转身,不咸不淡的对着出楚宴道:“楼上有请。”
“他是谁?”
塔莉莎挑眉:“大财主。”
楚宴起身,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宴!”
台下传来一阵清冽利落的女声,那姑娘戴着面具,穿着火红色的窄袖罗裙,宛若女战神一般夺目。
塔莉莎兴许是与野兽混久了,待到这女人出现,迅速感到一股领地被侵占的危机感。
红衣女子与司蔻不同。
后者于她,正如雄鹰与猛虎,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两人还互相尊重敬佩,相辅相成。
而这人……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塔莉莎红唇微勾,姿态懒散的往身旁猛兽上靠着,道:“姑娘这是……想做什么?”
楚宴猛地抬头看去,眸子瞬间发亮。
“你怎么来了?”
“你的比赛那么重要,我怎么会不来看呢。”
女子笑道,随即看向塔莉莎:“姑娘,我这朋友想要挑战自己,突破潜能,可否放开那只野兽,再来一试?”
“……”
塔莉莎头一次见到上赶着送死的。
楼上的楚流云要不是被叶眠按着,早就冲下去打人了。
“那女的是谁???”
“楚宴怎么会认识这种蠢货?”
司蔻淡淡瞥了眼,发出一阵轻笑:“老熟人了,司清澜。”
“……她一天天这么闲的吗?”
楚流云咬牙切齿,司蔻耸耸肩,道:“大概吧,她总想着多交几个朋友,也算是为自己和齐云庭铺路。”
“什么意思?想拉拢楚宴?利用他做事?”
“什么叫利用?”
司蔻往擂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人家可是甘之如饴呢。”
“天机谷好东西挺多,你弟弟的经脉八成修复了,就等着嗯……挑战纳自己,突破潜能?”
难道是创伤后遗症?
台下。
塔莉莎愣了愣,掩唇笑道:“有意思,奴家生平头一次见到想要自寻死路的。”
“不过拿了钱财就要办事,姑娘还是莫要插手,坏了规矩。”
“规矩?”
司清澜语气有些不好,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儿:“比武场的规矩就是上台后生死不论,为了几两银子先坏规矩的是姑娘你吧。”
楚宴也跟着点头:“对,在下愿意打完。”
台下有人开始起哄,说着什么不公平,渐渐的就难听起来。
塔莉莎不高兴了。
随手一拍小六,带着强烈威胁信息的兽吼传到比武场的每个角落。
只见塔莉莎翻身一跃,站到了猛兽头上,扬声道:“诸位何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城西。”
“比武场的规矩?有什么规矩?”
小六往前走了几步,猛地跳落在司清澜面前,后者强稳住身子没有后退,却被猛兽口中的腥臭熏的够呛。
塔莉莎柳眉一挑,语气倒是能压着那股子得意,面上的神气却让那人看了个彻底。
“在奴家这里,有钱就是天神。”
“城西这地头从来不讲规矩,你要能出钱比他多,或者有本事弄死我,尽管立要求。”
塔莉莎身子微微前倾,看上去就像在女子耳边说话一般:“奴家保证让您满意。”
声酥入骨。
司清澜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双指一弹朝着塔莉莎扔了包药粉,随即便拽过楚宴就逃跑。
“雕虫小技。”
塔莉莎熟练的躲过药粉,笑着对小六说了什么,众人便看到如闪电疾风一般冲出去的猛兽,直直冲向那个红衣女子。
楚宴瞬间推开司清澜,转身抽剑抵着小六的獠牙。
“快走。”
他低喝一声。
“不行,你是我朋友,我不会放弃你的。”
司清澜往猛兽口中倒下了所有药粉,却没想它不但没中招,反而莫名狂躁起来。
“走!”
楚宴一脚踹上那畜牲的脑袋,拽着身旁女子就开始往外跑。
“不自量力。”
塔莉莎一直都针对性的给自家这些小家伙喂这种药,现在的世间毒物已经对它们无用了。
阁楼上,楚流云早已冷静下来,懒懒的靠在栏杆边,瞧都不想往下瞧。
“真是苦命的鸳鸯。”
连翘阴阳怪气第一名。
司蔻伸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人家有未婚夫呢。”
“……”
连翘默默竖起大拇指,她算什么啊,主子一针见血。
楚流云面上又不高兴了:“挑人的眼光就跟他娘一样。”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
楚宴二人就被带到了他们面前。
司蔻坐在屏风后面,只能看见一道影子,饶是司清澜也认不出来,只是好奇的看了很多眼。
“一声大哥都不叫?”
楚流云此时完全没了当时的担忧,冷冰冰的,就像楚宴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
少年郎别开脸,不去看他。
楚流云气得七窍生烟,又舍不得对这个弟弟做什么,于是就把火力集中到了司清澜身上。
“司小姐可是三皇子的未婚妻,大半夜的跟另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不太好吧。”
“情况危急,哪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司清澜翻了个白眼,似乎是不太把楚流云放在眼里,垂着头的楚宴自然是没看见,还觉得她的话颇有道理。
刚刚……的确是太过紧张,虽然碰到她手的那一刻,温热的触感,他到现在都心跳加速,就像自己也曾经拥有过。
就够了。
楚流云对司清澜这不在点子上的发言不予理会,转头却看见楚宴走神,顿时火冒三丈。
“楚宴。”
“你这些年在外面就是这么混的?比武场的亡命之徒?”
“我——”
“如果不是你打断,阿宴可就已经恢复功夫了!”
司清澜突然出声,楚宴一愣,随即再次别开脸,眸子明显冷了几分。
“你谁啊你姓楚吗?你拿什么替他说话?”
“我只是看不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他。”
司清澜理直气壮。
“刚刚被那畜牲追咬的不是你俩?老子要是不出钱让他下来,他还有命吗!”
“楚宴是老子的弟弟,而你不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司清澜挑眉道:“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就打不过,你也太小看这个弟弟了。”
这话一出,就像点燃了楚宴这个炸药包似的,少年郎肉眼可见的脸色铁青,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冷的掉渣。
“你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也从不承认我的成就。”
“可那是我执着一生的荣耀。”
“……”
这什么中二发言,司蔻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此情此景,楚流云可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他这些年为了撇清两人关系,保护在本家的楚宴,主动制造矛盾然后疏离,自然也就误会了不少。
“当初那是迫不得已,我还是很为你——”
“闭嘴!”
楚宴突然炸开,对着男人咆哮道:“你什么都不懂!你聪明能干,天下首富,你高高在上,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
楚流云被吼懵了。
“真是一出好戏,小家伙可不要太叛逆,记得坏忘了好。”
“若是没有他,你尸骨都没人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