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栖回到宣平侯府的时候,司蔻一个人坐在池塘边上喂着鱼食。
“你也不怕掉下去。”
他在离司蔻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停住脚步,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似乎很是担心。
“你是在怀疑鬼手大师的水平?”
这轮椅的防滑功能可是一级棒。
“……”
容栖动了动嘴唇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齐瑜的伤势挺严重的,幸好他的体质不错,估计要卧床半月。”
司蔻捏鱼食的手指顿了一下,笑道:“半月已经很不错了,这个大陆上的灵药可真不少。”
“什么?”
前半句就很让容栖费解,半个月对于局势复杂的皇城来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到那时卧病许久的齐瑜难免会变得被动。
后半句……更是莫名其妙。
“没什么,”司蔻突然转过轮椅,把男人吓了一跳,生怕她用力过猛掉到水里。
“我没那么弱。”
“……”
容栖无奈扶额:“你总归得小心一些。”
“你对谁都这么细心?”
相处久了,她总能在眼前这个白衣公子身上,感受到一股润如春雨的气质,他并非第一眼看上去那么清绝高冷,事实上反而是个纯良如赤子的男人。
“嗯?细心?”
容栖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司蔻的意思,淡笑道:“我是大师兄,总会习惯性的多照顾其他人一些。”
“我们师徒五人,我和二师弟三师妹一起长大,他们两个都挺不省心的。”
他脸上浮现出某种幸福的神情来,仿佛把师弟师妹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温柔如湖水的眉眼,他看起来像是下凡渡世的仙人。
“你师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怎么的,司蔻突然就很想知道,倒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教出来这样出色的徒弟。
容栖一愣,表情闪过一丝的苦涩和不自然,被司蔻捕捉到了。
有什么隐情?
“师父很厉害,她是玄清子师叔的胞姐,两人除了样貌,其他地方大都截然相反。”
“师父的武功很厉害,性格飒爽洒脱,一直是江湖上很有威名的女侠。”
“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失踪了。”
“失踪?”
“对,”容栖微微皱眉,隐忍着担心:“师父向来喜欢云游四海,甚至到现在,谷中大部分人都以为师父她历练去了。”
“可我找到了她留下的书信,她是失踪了。”
“哦?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司蔻挑眉,直觉告诉她,容栖的到来和这个师父莫名的失踪,似乎跟她还能扯上些关系。
果然,容栖一愣,神色闪过几分慌张。
他一直都不会撒谎。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容栖咬着下唇,很是纠结,不自主错开司蔻的视线,别过头不再看她。
“行,”司蔻笑了笑,推着轮椅就往书房里走去:“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知道对吧?”
“你们天机谷就爱搞这些虚的玩意儿。”
“……”
容栖扬了扬手,差点就没忍住说了出来,半晌还是默默放下,司蔻说得对,要等时机到了才能告诉她。
不然棋局会乱掉的。
书房。
裴玄奋笔疾书。
“辛苦了我的二哥。”
司蔻给他磨着墨,十分自在的看着他在账本上涂涂画画。
裴玄没给她半个眼神,蘸墨水的手的依旧流畅,典型的眼嫌体正直呢,死面瘫死傲娇。
“来客人了。”
“盲猜楚流云。”
司蔻作势出去找人,手指在按上转弯机关的刹那,身后响起一道欠揍的熟悉嗓音。
“没想到阿蔻这么惦记我。”
楚流云身前折扇晃了晃,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
“闭嘴,”司蔻往裴玄那边挪了一小步:“说吧,什么消息?”
“你又想白拿?”
“我以为流云山庄是我摘星楼最有力的合作伙伴。”
楚流云最受不得别人夸他的山庄,此时如果生了条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去。
“有眼光,所以你别消极怠工了,没事就多赚点钱。”
“好的大财主。”
司蔻翻了个白眼,开始安安静静的听楚流云分享消息。他安插眼线的位置总是奇奇怪怪,什么内务府,衙门地牢,浣衣局……
不过有时候,这些地方的探子还挺有用。
“罗唯这几天待遇还行,吃的粗糙了些,却也跟一般百姓差不多,其他囚犯很是羡慕呢。”
“不过……”
楚流云从怀中掏出一个揉皱的纸团,上面画的线条歪歪扭扭,司蔻勉强辨认出来,这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小丹炉。
“我看他在面前的地板上画了这个,于是趁他不注意多看了两眼,只能还原到这个水平。”
司蔻:“……”
这画的什么鬼东西……
“辛苦你了。”
男人一脸得瑟,完全不觉得这张四不像的图有什么问题。
“他干嘛画这个?”
“兴许是无聊,兴许是想不通机关,谁知道呢。”
楚流云无所谓的耸耸肩,歪头回想了一下,缓缓道:“说起来……这个炉子很有朝丰的感觉。”
“朝丰?”
司蔻指尖顺着图上的纹路画了画,补上了一些不怎么明显的线条,果然有那味儿了。
诡异的宗教感。
“这就有意思了。”
楚流云一脸邪笑,他已经忍不住为韩踏歌或者封恒点蜡了,大家都以为罗唯是受害者,却不想这一切了可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还真是个牢狱钉子户。”
司蔻随手把那张图放到书桌上,裴玄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看向楚流云的时候还是一如往常的不善。
窗台上一阵翅膀扑腾的响声。
小白回来了。
司蔻熟练的从它背上取下小纸条,就让小家伙自己出去找小黑玩。
可惜,自从大哥出事,小黑一蹶不振,连带着羽毛都没什么光彩了。小白以前还会天天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现在就只是安静的蹲在它旁边,两只燕隼一起发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司蔻眼里,这小家伙已经是家鸟了。
“听说比武场挺热闹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想!”
楚流云连忙答到,却见司蔻淡淡斜了他一眼,随即伸手抱住朝她飞过来的两只鸟。
“……”
“那你也跟着来吧。”
司蔻笑了笑,楚流云一边怀疑人生,一边迈着娇俏的小碎步跟上去了,出门前还回头看着埋头算账的裴玄挑眉暗笑。
裴玄:“……”
觉得手中的笔也能当剑使了呢。
……
齐王府。
齐云庭带着一马车的补品前来探望,司清澜照例跟上。他去南昭的这些日子,宝贝未婚妻可没少替他忙活,光这齐王府都跑了不少次,连带着齐老王爷都对她熟悉不少了。
齐瑜呆呆的躺在榻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事儿吧?”
“……”
司清澜搬了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齐云庭放下补品,随意的站在一旁。
“还好。”
不然还能怎么回答?他可是个男人!哪怕再疼,也不能在表现出来……还是要一点点面子的。
“现在司清霈和温如许插手此案,事情不太好办了。”
“你怎么会遇刺?”
齐云庭皱眉道。
“那晚上我本是去万福楼查探,韩踏歌在那场宴会后,还在包厢里停留过。”
“出了万福楼就准备去城西美人坊继续调查,却没想半路就遭到追杀了。”
“不过……不像是韩踏歌的人。”
齐瑜伸手往书桌上指了指:“那个小瓶子里装着一种奇怪的粉末,韩踏歌疑心极重,用的杯子都是自带的,而前来打扫的小二看着贵重舍不得销毁,就自己存了起来。”
“这是我从茶杯上刮下来的。”
司清澜闻言,起身去拿过小瓷瓶,打开塞子的瞬间,一股清香直入天灵,整个人刹那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这……是南昭特有的东西,叫玉神香,加在茶水中可安气凝神,”女子细细回想了一番,接着道:“不久前沈师兄送过来一份韩踏歌的资料。”
“他有在茶中加玉神香的习惯。”
齐瑜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那天夜里,在美人坊。有人从阁楼上扔下来一个茶杯,似乎想要砸他来着。
看来暗中的确有人盯着。
那个位置……
“表哥,派人去美人坊,阁楼上最里面的包厢,可能会有线索,尤其是杯子。”
可,知道幕后之人是韩踏歌又能如何,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依旧不能给他定罪。
齐瑜眼睛一闭,想着把这事儿交给温如许他们好了,他现在可是个病人,累死了。
……
比武场。
人山人海。
萧逸枫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兴奋,到了现在的稳坐高台。
司蔻还挺意外,这小子看着愣头青不着调,没想到这么快就适应了。
她左肩上蹲着小黑,应楚流云的强烈要求和撒娇,小白就到了他怀里,真担心小白的羽毛毛,不会被这狗东西薅秃吧。
老远就传来一阵兽吼,夹杂着男人兴奋的大笑和女人胆怯的尖叫,灯光昏暗泛黄,美艳妖娆的舞娘穿插在人群之中,与狂躁野蛮的猛兽在同一画面内出入,满是诡异与刺激。
比赛分三类。
兽与兽,人与兽,人与人。
其中最血腥的莫过于人与兽。
司蔻碰巧就赶上了,中央舞台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背上斜插一柄长剑。
“这人谁啊?”
似乎有些眼熟。
旁边的楚流云却是控制不住猛地起身,像是整个人都要飞出栏杆似的。
“他怎么会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