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查遍了三楼的房间,总算找到了宰予和那名女子的痕迹。但新的发现并不能让我开心,因为他们比我想象的要机灵的多。易容乔装,化作凡俗。如果不是看见他改变形态的过程,单以影像来找,只怕我找一千年都未必能够找得到他。
他既然有这样的手段,那就意味着我的麻烦。这一次没有玉鼎来通报消息,宰予又已到了金仙的境界。远不如当初抓左慈和于吉来的容易。
既然找到了线索,那就该抓进时间追下去。早些出发,总能早些达成目的。老大还在天界为我的去向打掩护,也不知道可以瞒住多久。
到大堂退房的时候,就看见李三从门口走出去,他还背着行囊,看样子是不在客栈继续做下去了。
老板娘在盯着他的背影看,连我走到柜台边她也不知。她的脸带着一些伤感,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茫然。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不是只有喜欢与不喜欢。她对李三似乎就有一些复杂,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情感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去打扰她,一个人在专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应该受到打扰,尤其是在离别的时候。离别这种东西,充满了未知的味道。这一刻分道扬镳,下一刻是重逢还是永别,那便无人知晓。
直到远去的行人,背影消失在远处的转角。老板娘才回过神来,转过头,便看见我站在柜台前等候。
她有些惊讶,却又很快变的平稳,问道:“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事么?”
我笑道:“刚刚到,我来和你打声招呼,今日便要从成都走了。”
“哦?先生为何不在这里多住几日?房钱都可以给您打折的!”
“不了,我还要去找两个人,需要赶到草原去,你这有没有什么干粮?给我装一些,路吃用。”
老板娘连忙说道:“有的有的,先生稍等片刻,我去装一些干粮肉食与你。若是去草原,还需准备一些耐磨的行装,我叫伙计去帮你准备。”
我忙推辞道:“只消装些吃食就好,行装就不必了,眼下准备未免太早,等到我离草原不远的时候,自行准备就是了。”
“如此也好,先生您坐一会,我去装干粮。”
从成都去草原,对于我而言,并不是很花费时间的事。但草原太大,以先前追溯到的画面来论,宰予只说要去草原,却没说去草原的哪里,也没说从何处出塞。这无疑需要我花费更大的功夫去寻找,他走的太早,我来的太晚。
谁会记得在数月前从身边经过的人长什么模样呢?谁会刻意的去看他们是走的哪个方向呢?
大海捞针,即便是神仙,也是难得很啊。
宰予的帐门又被人掀开了,和次慕容皝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半点招呼,直接掀门就进。
跟慕容部的人,似乎很难讲什么礼仪规矩。他们是胡人,骨子里没有过那些概念。即便是嘴说着一些文人的雅言,心底里也依旧是豪放不羁的性子。
这种性子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太多的礼仪总是意味着太多的束缚,豪放一些倒也不失男儿本色。只是总这样闯进帐来,叫宰予有些不适。好在他没有什么不能让这些人看到的东西,不然迟早瞒不住。
来的并不是慕容皝,而是他的庶出长兄慕容翰。他的长相和他弟弟很像,一样的俊美。生在塞外的人,能生成这副样子,可见美好的东西并不是某一处地方所独有。
铃儿见进来的是慕容翰,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慕容翰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慕容廆的长子,却是庶出。按中原的道理来说,并没有继承权,但对于游牧的民族来说,便只有强者为尊,没有人会真的在乎谁是庶子,谁是嫡子。
慕容翰是慕容皝继位路最大的对手,英武骁勇,善战多谋,他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争储?
铃儿的一颗心悬到了半空,生怕师尊会支持慕容翰。弟子的本事有多少,师父最清楚。师父的能耐有多大,弟子最了解。自己的这个师尊,若是支持了慕容翰,只怕慕容皝便离死不远了。
宰予完全没有理会这个弟子的情绪波动,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徒弟,自从到了慕容部之后,就越来越活跃,到现在已丝毫看不出曾经被人抛弃过。她就像一根枯草,遇见了第二个春天。
慕容翰拱手道:“见过仙师,我日前自辽东归来,猎了两头野鹿,特来送予仙师尝鲜。”
说罢,合掌在半空中拍了拍,账外又走进来不少士兵,分成两伙,各自抬着一头死鹿。
宰予谢道:“多谢大王子美意,贫道正好新炼制了几颗丹药,是用来医治伤势的,大王子久在战阵,不妨拿去防身。”
慕容翰笑道:“那可就太好了!”
“铃儿,把为师前日炼制的丹药取来一半,送予大王子。”
铃儿恍若未闻,依旧垂头站在一旁,眼睛盯着自己的脚面。
宰予皱起了眉头,喊道:“铃儿!”大王子大驾光临,你岂可神游天外!
“啊!”铃儿被他这一喊惊醒,忙跪在地,磕头道:“徒儿知错,徒儿不该发呆。”
“去把我前日炼制的丹药取来一半,交给大王子。”
“是,师尊!”铃儿飞快的跑到角落里翻了一通,片刻之后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钱袋般大小的袋子。把袋子交到慕容翰手,她又推到一边站着。
“大王子,此丹是我所炼,无论伤势多重,只需一颗丹药,便可生龙活虎,权当是给大王子的回赠。”
慕容翰以手抚胸,道:“多谢仙师赐药!日后但有所需,我慕容翰绝不推辞!”
宰予笑着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慕容翰带着人走了,帐中又只剩下这对师徒,还有两只死鹿。宰予看也没有看鹿一眼,任由铃儿在鹿的四周蹦来跳去,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愤怒。
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迟钝的?大抵是在见了慕容皝之后。难道所谓的情字,当真只会起到反作用?但若是抛开情字,那还与旧日的仙道有什么区别。就因为一段感情,便要毁去修行。这世界,还有比这更不讲道理的事么?
可眼下这种状况,也不太适合让铃儿继续放任下去。她对慕容皝可以有好感,但绝不能因为这种好感而忘却了自己的立场。
“咳咳,铃儿。”
“师尊,可是有事吩咐?”
“你最近总是去见慕容皝?你们都在一起做些什么?”
铃儿一下红了脸,小声答道:“也没做什么,就是一起看看风景,吃些东西罢了。”
“原来只是这么两件事,那你明日开始就不要去了,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去建康,寻你师姐。”
“啊!”铃儿惊讶道:“师尊怎么突然决定要走?是这里的风景不够好么?”
宰予拉长了脸,反问道:“你什么时候也敢质疑我的决定了。”
铃儿马垂下脑袋,跪在地面。
师徒尊卑,岂能真的乱了纲常。
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