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园，梅花小榭。

“说说吧，这一整夜都上哪儿去了。”

“阿姐……”

马骥想要讨饶，刚一开口，便被面前的人操着刚拔的柳条抽了下小腿。

“站好了，头顶这碗里的水要是洒出来一滴，你就去祠堂里跪上一个时辰。”马姝冷冷道。

马骥扁扁嘴，想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门口探着头，悄悄往里面看的莲生忍不住瑟缩了下身体，他转过头对身后站着的面无波澜的楚慈小声道，“马骥这姐姐好凶，看来这次他又得被罚跪了。”

一旁站着的林初低着头，努力地一脸乖巧的样子，但是嘴角的笑有些憋不住。

马姝转眼看她，“小九——”

“阿姐，怎么了？”林初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杏眼，满是茫然地看着她。

马姝看着她无辜的表情，有些头疼，这丫头，长大了还是个混世魔王，想来小姨父管教她也是不容易呐。

她有些无奈地摆手，“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姑娘家家的，也在外头疯了一晚上，怪累的，我等会儿让马力把药膏给你送过去，这两天，你别出房门了，饭菜，马力会单独给你送去的，等伤好了再算你的事。”

林初欢呼着上前，抱着马姝的腰撒娇，“喔！阿姐，我就知道，你对小九最好了。”

“啪叽”一下，林初重重地在马姝脸上亲了一下。

马姝无奈地擦了下脸上印着的口水，“再过几个月都要办及笄礼的大姑娘了，还这么顽皮。”

林初正要雀跃着，准备极其不仗义地抛弃马骥，独自回房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阿姐，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一夜没回来的？”

马姝没好气地看她，“你还说呢，大半夜的捡了个小姑娘进来，大早上的人家醒了，也没人管她，吃没得吃，喝没得喝的，下人可不得来问我怎么处置？”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阿姐你都能掐会算了，算准了我们那个时候从偏门偷偷溜进来的。”林初适时地拍了一波马屁。

马姝斜她一眼，这丫头啊。

“阿姐，那李子呢？现在在哪儿？”

“刚吃了早饭，我看她穿的衣服都旧了，就让明楼带她去东关街上，我们家的绣坊量尺寸去了。”

说得好像有些累了，马姝给自己倒了杯茶，话头一转，“这小孩儿你们从哪儿捡来的，我早上看她总觉得有点眼熟。”

林初正要开口，这时楚慈从门后走了出来，抬手一揖，“请问马大小姐，您曾经在哪儿见过这孩子？”

“哎……”半个脑袋探出门的莲生伸手向前抓去，他怎么突然出去了，那我，要不要也跟出去。

“这是——”突然出现的男子，让马姝有些诧异。

“阿姐，他……”林初的视线在楚慈和马姝间来回移动，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阿姐，这是玄渊，是他一路护送小九从京城过来的。”马骥扶着头顶有些摇晃的茶碗，嘴快地介绍，“你早几天不在，爹娘都知道的。”

“玄，渊，”马姝唇间轻声念出这二字，眉尖一挑，眼睛眯起打量站在她面前这个长得极为好看的男子，“阁下这个名字，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京城鼎鼎大名的人物。”

马骥倏地转过头来看他，头顶的茶碗差点没砸下来，“玄渊，你还是个大人物呢！你可太不够意思了，这都瞒着我们。”他又转头戳戳林初的肩膀，“姐，你知道吗？”

“……”林初顿觉头顶的天色大暗，她努力缩着肩膀，这个时候她无比希望自己背上有个壳，自己可以缩成团钻到壳里，就不用面对这一幕。

马姝站起身，身上平和的气息陡然凌厉，“不知，提刑按察使司副使大人驾临马府，有何贵干？”

“哈？副使大人？”马骥的嘴有些合不拢。

“副使大人！”莲生的下巴也有些收不回来了，这个世界，玄幻了。

楚慈依旧一脸的淡然，“马大小姐言重了，在下确实在江南有公务在身，不过，在下处事，全凭律法，只要马府不曾违法为恶，在江南，没有任何人可以动马家。”他低头看了眼身旁都快缩成一只球的林初，平时看着挺横，原来是这么个欺软怕硬的小怂货，看你下次还敢质疑本公子。

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马姝自然没有放过他那一眼短暂的柔软，心下稍安，她抬手倒了杯茶递给他，“好，楚大人，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此刻，我感谢你对小九的一路护送，起码现在，你还是我马家的朋友。”

楚慈伸手接过茶，一饮而尽，“只要马家不曾枉法，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马姝微笑，离她最近的马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骥，不用站这儿了，快带你的朋友们去休息吧。”

“啊？哦，哦。”马骥此时还有些没缓过来。

快要缩进墙角里的林初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头顶的天都亮了几分。

“等等。”楚慈再次开口。

林初噔地转头，怒目而视，直直看进楚慈黝黑的深不可测的眼底，你丫有完没完！趁着我阿姐暂时饶过我们，还不赶紧撤？

“马大小姐，你还未告知，你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孩子。”

林初提着的心放下了，噢，吓死我了，差点以为楚慈这个大魔头又要兴风作浪。

楚慈眼中扬起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这家伙害怕的样子真有趣。

马姝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许多面孔，过了好一会儿，她再度睁眼，“容我再想想，这些年，见过的人不少，我只是觉得那小姑娘长得有些眼熟。”

“那么，就麻烦马大小姐了。”楚慈说完，迈着步子，施施然离开了。

马骥林初相携着，冲出了小院的门，像是身后有妖怪追赶，生怕马姝后悔，又罚他们。

马姝看着离开的人影，缓缓坐下，慢悠悠地再次给自己倒了杯茶，“楚慈，和传闻中有些不像呢。”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