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琛将手令放置其中,轻轻合上,只听“咔擦”一声轻响,感觉有什么东西忽然震了震。前方岩壁倏然错开了一道约一人宽的间隙,带着雨水清新凉意的夜风豁然吹了进来。
打燃了火折子,他们认出这正是幽域的入口处。才从暗道中走出,身后的岩壁便“嘭”地一声重新合上。
那闭口严丝合缝,肉眼几乎看不出有暗门存在的痕迹。
“要是一开始就能走这条安全的路该有多好啊,”陆青湄看着那道暗门,忽然轻轻开口,“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去那骇人的幽域走上一遭了。”
陆青湄这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好像失了魂一样。
冷琛原本很是担心,也不知道她在那弥漫着香气的山洞里看到了什么。现在听见她问话,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像这种禁地都会留有一道只能从里面开启的暗门,外面不会设有任何机关。”冷琛解释道,“我走的这条密道大概是滇人为自己留下的另一条出路。”
陆青湄看着冷琛,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走吧。”墨临风望着雨夜深处,淡淡开口。
流华殿内。
怀鸢一惊而起,盘在她肩上的小金蛇不慎从她金色的衣袖滑落,跌在了玉座上:“你是说,他们已取得了赤焰莲心?”
“是。那个女人虽然在昏睡,但她的脸色相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属下看得出,她身上的索心蛊已解。”纳远笃定,同时俯身,无比恭敬地捧起一块刻着繁纹的乌木手令,高举过头顶,“按照大祭司的命令,他们离开时,我们未加阻拦,这是他们交还的水符令。”
怀鸢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纳远手中的乌木令牌,面容有些扭曲。
怎么可能?她早已在圣湖之中布下了幻蛊,至纯至净的圣湖能使幻蛊的效力发挥到极致。在那样的情况下,即便是心志异常坚定之人也势必无法挣脱幻象的束缚。
他们怎么可能破除?又怎么可能取得赤焰莲心?
琋和将纳远手中的水符令呈至座前。
怀鸢抬手接过,眼底已是暗潮汹涌,一字一顿:“他们可是安然无恙?”
“只有一人身负重伤,几乎是浴血而归。”纳远答道。
“重伤的那人是谁?”怀鸢闪电般抬头,眼底涌动着不知是怎样的情愫,指尖的水晶护甲几乎要将掌心刺破。
“身穿白衣的那位青年男子。”
白衣......
手执残影剑的人......
雪城望仙居的墨临风......
怀鸢脑中飞快地掠过那抹冷峻的身影,眸光闪烁了一下:“你看他身上的伤口可是被莲刺所伤?”
“不错,”纳远点头,“他身上遍布伤口,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
高高玉座上的金衣祭司眼睛里闪烁着瞬息万变的眸光,纳远看在眼底,以为她后悔轻易放那四人离开,很快又低下头去,“想必他们并未走远,只要大祭司下令,属下即刻带人将他们追回。”
“不必,”玉座上的小金蛇亲昵地往她身上蹭,她伸出手,让它缠住自己的手腕,“本座一诺千金,说出去的话绝对不会反悔。”
怀鸳轻轻点着腕上小金蛇的脑袋,声音冷得像殿外飘摇的雨,“既然他们已凭自己的本事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按照事先的承诺,本座不得加以干涉,让他们走吧。”
“是,”纳远俯身,“属下告退。”
纳远方退出大殿,金衣祭司的眼底蓦地划过一片雪亮的光:“栖乌。”
她刚对着虚空吐出这两个字,一道黑色的风瞬地掠过大殿。
“大祭司有何吩咐?”
来人声线冷淙,单膝恭敬地跪在玉座前,黑色的斗篷深深掩住了他的脸。
一旁的琋和使脸色微微变了变。
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看到这个人,都会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寒意。
这种寒意并不是那种生性冷漠之人身上自带的寒意,而是一种潜伏在黑暗中未知的危险。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直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这个黑衣人原是前任佋谢大祭司座下的一柄利剑,来去无踪,杀伐狠厉。
当年,这柄剑在佋谢性命俄顷之际,选择了冷眼旁观。怀鸳顺理成章继承大祭司之位后,这柄剑又十分审时度势地诚服于新任大祭司座下。
的确是一柄快剑,可太过锋利,也有割破手的危险。
怀鸳眼睛里暗涌着无数难以言表的波光,白腻的纤指紧扣着玉座扶手,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帮本座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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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潇潇,狭长的山道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车轱飞驰间,水花四溅。有人迫不及待地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赶马归程。
马车已行至滇南边境,车内的冷洵还没有醒过来,墨临风却已决定先行离开。
冷琛明白他心中记挂着望仙居的事,急着赶回,青色的衣袖凌空一闪,剑气横贯而起,割断了一匹马的缰绳。
“有缘再会。”他抱拳,语气郑重。
墨临风翻身上马,朝冷琛和陆青湄点了点头,沉如深潭的眼睛里辨不出任何情绪:“有缘再会。”
他抬手一拉缰绳,头也不回地驰入雨帘。
只是转瞬,他的身影便已消融在茫茫夜雨里。
雨下得更大了些,无数冰凉的雨水迎头而落,冷琛只觉一阵清明。
这么多年以来,他几乎每一天都活在等待的煎熬里,沉溺郁积的那块心病就像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放松。
“要回家了。”冷琛凝视着布满苍茫雨水的夜空,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了一口气。
过往心灵上的沉疴阴霾,终于融散在了这一片飘摇风雨里。
阿姐,愿你生命中的黑暗从此退散,愿你今后的生活阳光明媚,日暖风和。
风雨从车帘的间隙中灌入,榻上女郎的发梢也沾染了些潮湿的水汽。
然她自顾沉沉地睡着,好像正做着一个长久的,永远不会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