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何能也不是你说了算，”冷洵淡淡地看着谢晗，璀璨的灯影和明亮的月光映在她美丽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你大概没有听说过，我娘与蜀中医仙之间的渊源吧？”

谢晗怔在当地，脸色霎时变得和月光一样苍白。

冷洵说的这话，她自然是听说过。关于冷洵的事情，她一向不屑去听，可纵然只听过零星半语，她也从中得知冷洵的母亲封月华与蜀中医仙交情匪浅。

所以一向性情古怪，并不医治所有前往求医病人的蜀中医仙，会为冷洵研配药方，并治好了她多年沉疾。

这一说辞传到江湖上，无人质疑。

谢晗脸上的愤怒与惊异交叠在一起，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扭曲。

冷洵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愿再与她纠缠下去，回身便走。

“你站住！”谢晗抢身上来拉住她的手腕，眼中腾起愤怒和狐疑的光，“你撒谎！事情绝对不像你说的那样！绝对不是那样简单！”

其实谢晗并没有从冷洵方才的言辞中寻到任何破绽，她只是直觉地认为冷洵没有说实话。

亦或是，她就是存心地不想要眼前的这个人好过。

冷洵迫得转身，被紧紧握住的手腕一阵阵地发痛，她不由蹙眉。

不错，她方才的确没有说实话。除了她母亲的确与静忘峰的医仙颇有渊源外，其余都不是真的。

那不过是冷琛事先和她交代过的说辞，防止在去往滇南的途中有眼尖的人认出墨临风的身份。

她本对这套说辞十分不屑。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冷昭玉当初会向所有人隐瞒她中蛊的真相。

关于这个疑问，冷琛给她的回答是，她当时身重蛊毒性命垂危，蜀中医仙告知能肃清她体内蛊毒的赤焰莲又远在滇域一带。即便当时滇南已战败于中原多次，但只要其一息尚存，无疑也是龙潭虎穴。

冷昭玉没有把握能顺利将赤焰莲叶带回，更没有把握在十年之后安然地取到赤焰莲心。

当时的中原谈蛊色变，中蛊之人除了等死外，没有别的出路。

倘若当时就将她中蛊的真相公之于众，惜月阁必会马上取消和御风谷达成的婚约。

这样的结果，冷昭玉不愿看到。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所以，他向所有人隐瞒了真相。这一瞒，就是十年。

十年之后，她幸运地拔去了蛊毒。可既然已经瞒了，自然要一瞒到底。

冷琛告诉她，冷昭玉所做的这一切，皆是为了她。

可她却不这么认为，当初提出与惜月阁联姻的是冷昭玉，这些年他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这一门好姻亲而已。

他是为他自己，是为了御风谷在江湖上的地位。

她不愿意说这样诓人的假话，可谢晗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她说真话。

冷洵漠然地看着眼前被愤怒点燃的女子，一点一点地施力，从谢晗的指间，一分一分地抽出了手：“我想你之所以总是与我作对，纠缠不清，大概是因为你真的非常喜欢沈慕云。”

她看着谢晗，又好像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吐出的话轻而冷，“反正眼下我还没有和沈慕云成亲，你若真有能耐，就去说服他娶你，没必要和我在这里胡搅蛮缠。”

谢晗怔在当地，看着那个转身离去的白衣女子，只觉怒火燃烧了整个胸臆。

她刚才说什么？她怎么敢那样说？她以为她自己是谁，竟敢这样说话！

“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谢晗怒极，追上前去，咬牙一字一字，“你这个克死了自己母亲的灾星，你给我——”

“少夫人？”

柔丽的声音散在风里，截住了谢晗后面的话。

银月高悬，湖畔小巧水榭里亮着橘色的灯光，扶疏的花影掩映出一名女郎妙曼的身影。

她一步一步，从水榭的阴影中现出了姿容。

绯色的披纱和交缠的璎珞笼罩着女郎婀娜的身姿，那是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异族装束，及腰的暗金色长发在光影的辉映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谢晗被那抹金色的丽芒灼了眼睛，不由一阵恍惚。定下心神来时，璀璨的灯影与月色，照亮了女朗明丽的脸。

鼻梁高挺，唇线完美，一双美目比夜色还绮艳几分。明艳的面容下是玲珑的身线，凡是露处来的肌肤都焕出月华般的皎洁。

冷洵忽然想起，古书上赞人绝色，常用倾国倾城描述。她不解，究竟怎样的绝色才能冠以如此美称。

如今见着了眼前的女郎，她蓦地明白了这个四字真正的含义。

“属下奉少阁主之命寻少夫人回去。”女郎向冷洵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她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异国香气，缠绵而热情。

“夕曼姑娘？”冷洵轻轻叫出了女郎的名字。

自大军凯旋，她听到过不少关于这位楼兰女子的传言。凡是见过她的，都誉之为天人。

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

女郎轻轻颔首，抬起浓重如黑羽的睫，美目转向冷洵身旁那个愠色未褪的女子，绝美的脸上流露出稍许的惊诧：“这位小姐是——”

“她是凌波门的谢晗小姐。”清朗的声音从女郎身后传来，冷洵这才意识到夕曼身后还有一个人。

很是清爽俊朗的白衣男子，微笑时仿有阳光盛在他的眼睛里。

“离天见过少夫人，谢小姐。”男子恭敬地欠下身去。

“原来是凌波门的谢小姐，”夕曼盈盈欠身，无可挑剔地施了一礼，脸颊带笑，犹如桃花，“今晚的夜色这样好，谢小姐可是与我们少夫人一同在这里赏月的？”

殷红的璎珞映在女郎墨蓝色的眼睛里，反射着红宝石般夺目的光泽。

谢晗几乎要被她眼底的流光摄去心神。

那是一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睛，美得让人不敢逼视，美得让向来自持容色的谢晗自惭形秽。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气急败坏的模样有没有映入眼前两人的眼底，因此“是”或“不是”，都不能作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