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陆家的库房银钱都掌控在陆周氏的手中，那赵祗云便是再想要和她对抗，就是真的痴人说梦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已经很明显了，倘若陆周氏再不懂，那便真的没有扶持的必要了。

陆成萱不必再多做解释，淡淡的说道，“陆家负责采买的小厮叫林安，林安的母亲是王婆子，正好……现在就在我红梅院当着的是管事嬷嬷的差事。”

“大夫人管理库房钥匙多年，想要寻了个借口收回这权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要明面上找到错处老夫人您才有借口，而且这错误还得是分量不轻的。”

陆周氏紧皱的眉头松开，看着陆成萱的眼神也莫名的闪烁光芒。

“假意让季嬷嬷落败离开，我重用王婆子，表面上看是在讨好大夫人，实则成萱是一番苦心，想替老夫人您分忧解难，可惜……”陆成萱低着头，眼角湿润，很是委屈。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和陆周氏说明自己心中的计划呢，就有不安分的老刁奴在暗中挑拨离间，害的陆周氏差点错怪陆成萱，更失去了收拾赵祗云的机会！

陆周氏当即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王嬷嬷，你去罚季嬷嬷三个月的例银，再打她二十棍子让她长长记性，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她不但口无遮拦顶撞五小姐，竟然还在背后说五小姐的坏话，情况实在恶劣！绝对不能姑息！”

王嬷嬷立刻着手去办，不久后梨佟院后院便传来了季嬷嬷的哭喊声音。

“说来这件事情还需要老夫人您的配合，成萱得做些违反府中规定的事情，希望到时候老夫人能替成萱说句公道话。”陆成萱咬着唇，表情很是为难，“倘若没有老夫人的首肯在前，成萱是说什么也不敢做的！”

私下贩卖绣品的严重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是看掌家的态度，有了陆周氏的庇护之后，陆成萱成与不成赵祗云都拿她没办法了！

陆周氏想也没想的说道，“你只管放手去做，不用担心，即便将来被赵氏为难，也有我在背后替你撑腰，为你做主！！”

一想起赵祗云那可恨的嘴脸陆周氏就觉得心中气愤难挡，只要能让赵祗云吃瘪乖乖的交出账本和库房钥匙，陆成萱做什么都不要紧，反正危急不到自己的利益，成功与否陆周氏都是不沾关系和责任的。

陆成萱又同陆周氏说了会儿子话，日暮西斜的时候才带着清莲回到房间。

冬夜寂静，漆黑的夜幕中银色的月光也显得格外冷清，皑皑白雪还未彻底融化倒是夜晚明亮了许多。

红梅院角落处人影晃动，林安和王婆子私下交流好了一会儿才离开，清莲将两人的动向看的真切，等着他们两个各自散去回房之后才悄悄的关上了房门。

“小姐，王婆子回房了，林安的手中也是拿着包袱的。”

“想来明日出府之后便会继续替小姐卖出那些手帕香囊。”

陆成萱挑眉点头，“知道了。”

“小姐真的就不担心大夫人明日会带人拿住林安，虽然有老夫人的承诺在先，可小姐的财路也会因此断了的！”

东窗事发之后，陆成萱想要银子便不能再走这条路了，清莲的忧虑并非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怕什么，且不说老夫人的承诺是一张保命符，就算是赵祗云想要对我动手，我也不是没想过如何反击，事在人为，总是会有其他的办法的，不能因为怕事就选择不做了。”

“这么想也对。”清莲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这么想也对，虽然有些心惊胆战的，但小姐确实实在赚到银子了！”

“咱们现在也算是有一笔小小的私房钱了！”

陆周氏打赏的，陆成萱本该有的月例，再加上卖绣品的银子，这才一个月的功夫就存了近十两，清莲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想起从前偏院的日子真是清苦，月例根本没见过，就连吃穿用度也是食不果腹，衣衫破烂，哪里是现在能比的。

陆成萱摇头轻笑，她要赚的银子，可远不止此。

红梅院中烛火明亮，透过窗扇能瞧见陆成萱的身影晃动，手中丝线牵扯，银针更是快速的再绣布上穿梭，别致精美的花样渐渐出现。

清莲疑惑的看着目光娴静的陆成萱，脸上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小姐……您这是在绣什么新花样吗？”

这段时间陆成萱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待在房间之中绣花，清莲也是一直都侍奉在左右的，对于陆成萱的针法有些熟悉，刺绣的方法有很多，但陆成萱似乎格外的喜欢苏绣，苏绣雅洁，精细，图案秀丽，色泽文静，针法灵活，绣工精致，顶尖的绣娘可以将一根头发粗细的绣花线分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以至十二分之一，四十八分之一的细线绣，并且将千万个线头，线结藏的无影无踪。

陆成萱偶尔也会绣些湘绣，湘绣绣起来的时候是需要书画功底的，再结合七十多种针法，和一百多种颜色的绣线，精细入微的刻画出物象外形内质的特点，色彩鲜明，生动逼真。

可是今天晚上，自打小姐开始裁剪绣品的时候，就与平时大不相同了。

布料很是精致，都是从江南绣娘中运来的好料子蜀锦，可裁剪起来却有些粗糙，总觉得不如从前仔细，可看着绣布上的花样却依旧漂亮精美，陆成萱的绣法更是截然不同，居然全都是半针。

半针也能绣整件绣品吗？

清莲还是第一次看见。

小姐会的针法多又精，让人目瞪咋舌之外更心生羡慕。

陆成萱却是勾唇一笑，眸底笑容神秘，绣着花样的银针并未有半刻的停歇，丝线穿过绣布本该是打全针的地方只是留了半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反而看着还更加好看了。

陆成萱目光闪了闪，漆黑的眸子流光溢彩，“这件绣品是特意等着送给赵祗云的，自然是要别出心裁一番，到时候你就明白这件衣服的精辟之处在哪了。”

“明日继续向王婆子收账，再将剩下的手帕和香囊都交给她，让她尽数送到金缕阁那！另外，这次在交给王婆子的时候，你记得要和她说这么几句话。”

清莲听得仔细，“小姐您说。”

“你就和她抱怨银子花的太快，小姐的嫁妆中手帕和香囊是最后一批了，若是再转卖的时候，怕是要卖成品绣品才够的上花销了，听说小姐压箱底的嫁妆中有一件蜀绣的双面异色的水草锦鲤坐屏，还有一套龙凤软缎被面，价值千金，也能维持一段时间了，小姐很是心疼她这些绣品嫁妆，若非情非得已，实在是不想拿来贩卖维持生活的！”

清莲神情认真，将陆成萱的话一字不落的背了下去，“小姐放心，奴婢都记得了，定然原话重复给王婆子。”

“不过……”

“不过小姐您哪有什么坐屏？”

说是嫁妆骗骗不懂情况的王婆子还行，清莲是贴身跟着陆成萱的，可没见什么屏风的嫁妆，还有那什么的软缎被面。

陆成萱抿唇，扬了扬手，“这不就是！”

水草锦鲤坐屏是蜀绣的名作，陆成萱自然不是真的有，她那没见面的爹爹想来也不会如此的富贵，但她却是会仿作的，这也是成为优秀绣娘的必备标准。

懂行的人是骗不了了，王婆子这种粗鄙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多亏了赵祗云给我们大开方便之门，否则我便是做起事情来也要有所忌惮，不会像现在这么大胆放心，估计事成之后，我们就可以在盛京买一处三进三出的好院子了。”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有自己的院子才是真正的有了容身之所。

陆成萱不想将来一直都仰仗着陆家，她迟早会恢复自己原来的姓氏，彻底报了仇之后，就再跟陆家无关，而一处宅子便是自己的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到时候若俞氏愿意跟着她，她依旧会好好侍奉，若俞氏不愿，她也可以替她再郊外置办一所，晚年无忧。

陆成萱自己心中盘算着，到时候还得给清莲攒些嫁妆体己钱。

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耽搁她一辈子不嫁人。

陆成萱觉得，自己的心态老了很多，明明前世她才不过是二十六的风华正茂，却活的跟六十老妪妇人一般，心中再无波澜。

“将来也好送你出嫁。”陆成萱表情慎重。

“小姐！”清莲莫名其妙的红了脸，脸上的绯红好似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少女明媚，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是该做些打算了。

陆成萱说的认真，“假如你以后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同我说清楚，我便是想尽办法也都会成全你的，但倘若你不说，那只能是由我来做主了，别到时候点错了姻缘，本是好事，却耽搁了你的一生了。”

“不和你说了！”清莲害羞的拿起针线，背对着陆成萱也开始绣了起来。

陆成萱摇摇头，夜色朦胧，窗外人影浮动。

——

抄手游廊边，乔慧身穿绛紫色绣菱花的袄裙，眉眼间神情凌厉居高临下的看着廊下那道猥琐的身影，“红梅院那处的动向你便嘱托你母亲好生盯着，另外陆成萱送到你这里的东西也尽数替她办得周全，切记不能太过苛刻，更不能私吞，知道了吗！”

“事成之后，大夫人是少不了给你的好处的，你切莫眼皮子浅，看不清局势，耽搁了要紧事！”

林安笑眯眯的，鼠眼中闪烁精光，“乔慧姐姐您放心吧，这点事情小人心中还是有分寸的，这么多年大夫人没少照顾小人，小人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再说了，有乔慧姐姐的叮嘱，小的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坏姐姐的好事！”

乔慧眼底鄙夷一闪而过，“行了，悄悄的回去别被人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汇报！”

要不是府中无人，赵祗云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乔慧真的半句话都不想跟林安多说。

也不知道王婆子是怎么生的奇葩。

她丈夫温诺，活脱脱个吃软饭的，她的儿子倒是胆子大，可惜是色胆，成日色眯眯的，本事不多却还总想着要吃小丫头的豆腐，每次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这样色情的眼神，看着就让人恶心！

乔慧懒得多说，撂下话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厢房。

屋内炭盆所剩炭火不多，乔慧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却并不想理会，反而穿过绣花鸟的五彩屏风，径自走到了内室。

因着在赵祗云身边的脸的缘故，乔慧在府上的待遇很好，自己独住一处，院子也比旁人宽敞安静。

内室墙壁上一把纯秘银打造的匕首格外引人注目。

流线型的构造呈现出完美的比例，刀身上雕刻的纹路清晰朴素，若说珍贵，也便只有匕首处镶嵌的那颗红宝石有些价值了。

乔慧眼眶微红，小心翼翼的将那匕首取下放在怀中，那样痴情的眼神，温柔的动作，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爱的刻骨的情郎一般。

“大少爷，您放心，这一世嫣然定然会好好辅佐大少爷，绝不会再让大少爷身陷囫囵，白白的丧命。”乔慧脸上情不自禁的划过两行泪痕。

长廊外面的林安却并未急着走，反倒是将目光放在守夜的翠果身上。

翠果身着银红棉袄，青缎背心，梳着双髻，脸上并未装扮却眉如黑画，面如桃瓣，正是青春年少，明媚动人的好年纪。

听闻她的生母原是青楼的头牌淸倌儿，后来和一个书生心爱所生，害怕青楼那乌烟的地方将翠果养坏，又无余力好生的照顾，便悄悄托人送来富贵人家做丫鬟，将来无论是嫁与小厮还是成了老爷的收房，都好比在烟花柳巷任人践踏要好的多。

因着生母的缘故，翠果的容貌虽然在陆家算不得上乘，却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魅意，身段更是柔的玲珑有致，林安这个色胚更是对翠果早就存了歹心。

“我的好翠果，有没有想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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