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吟阁的后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外加几间房门紧闭的屋子。院子里还有间小门可以通到街上去。在海棠的带领下,芸书一一认识了那些姑娘。随后海棠便领着芸书进了其中一间摆放着几张琴的屋子,教她弹琴。
开始的时候,海棠性格清冷,寡言少语。除了教她弹琴的时候不得不开口,其余时间几乎一句话都不肯多讲。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个人各自对着一张琴,默默地练习。虽然芸书有时候难以忍受这样的沉寂,主动与她攀谈起来,但是话题往往有去无回,戛然而止。
就这样过了好一段日子,海棠才逐渐和芸书熟络起来。白天的时候,芸书就跟着同龄的姑娘们学琴。牡丹偶尔也会亲自来教。闲暇时,她便去看其他姑娘们画画写字。有时候手痒,也拿起笔来写上几张。芸书对画画一窍不通,可她幼时在家里学过书法。娘为她请的第一个老师,就是来教她书法的。虽然学的时日不长,但好歹也有一点底子。店里的一个客人就曾说她的字“虽力度不足,稍显稚嫩,但规整清秀,尚有可取之处。”
晚上的时候,姑娘们都去楼下陪酒弹琴跳舞了。芸书要么就在帮着打打杂,要么就一个人待在房内。有时候她会在房间里摆弄一下笔墨、棋子什么的,有时候也会透过门缝,或者蹲在楼梯角落里,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景况。有一次,她看着海棠半推半就地被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马褂的男子从对面的楼梯带上了楼。海棠上楼的时候看到芸书了。芸书当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总觉得她好像在对自己说着什么。
后来芸书也没有向海棠问起这件事。只是从其他姑娘的口中听说,那个男子富有得很,为了海棠的第一个晚上,他出了不少钱。
芸书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之后的某一天,芸书在和海棠练琴的时候随口问起她,“海棠姐姐,你是几岁的时候来清吟阁的呀?”
海棠好像有点被吓到了,本专心于练琴的她没想到芸书会突然开口。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芸书一眼,又继续抚琴,“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吧。”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呀?虽然这里也挺好的,但是,肯定比不上家里舒服呀。”
“家里穷,就把我卖到这里了。”海棠的琴声如同小溪一般缓缓流淌,悦耳动听。顿了顿,海棠又继续说道,“我来这里的时候,牡丹妈妈还不是妈妈。那时候的妈妈可狠了,哪个姑娘不听话就打。打得太重又怕有伤痕,客人看了不好看,就改用针扎。别说我们这些小丫头了,连牡丹妈妈,当时店里的头牌,都少不了挨针呢。后来因为她去世得早,牡丹妈妈才能接下这里。不然,牡丹妈妈那么年轻,也当不了妈妈呀。牡丹妈妈虽然严,但是对我们这些姑娘,都还是很不错的。”
“这倒是。”芸书若有所思。
“小丫头,你也是被家里卖过来的吗?”
“不是。”芸书摇摇头,她还想继续补充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猜你也不是。你跟牡丹妈妈看起来关系很密切。我们这些姑娘都叫她妈妈,只有你叫她姐姐,难不成,她真是你什么人?”
“别乱猜了。”芸书连忙否认,“是因为我家出事了,我没有地方去,牡丹姐姐才收留我的。”
海棠调皮地笑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倒听说牡丹妈妈还真的有一个妹子,两个人应该是一起被卖到妓院的。不过那个姑娘好像因为什么事离世了,牡丹妈妈一直心怀愧疚。”
正当芸书要继续问点什么时,有一个小丫头跑过来了,“海棠姐姐,那个男子又来找你了。”
海棠听了,轻轻地应了一声,就站起来,对芸书说道,“你继续练吧。”说完,她就随着那个丫头往前面走去了。
芸书盯着她优雅从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起来要继续练琴。
可她刚一拨动琴弦,“啪”的一声,那根弦突然断了。
她的右手留下了一条猩红的痕迹,可她竟一点儿也不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