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芸书就和文渊回到了赵府。离开清吟阁前，文渊先帮她把行李搬到门口的黄包车上，而她在楼上牡丹的门前，和姑娘们告别。

虽然只是一日的相聚，但总感觉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她将和海棠出行时买的口红，分给姑娘们。姑娘们还是像昨日刚相聚时那样，抚着芸书的肩背，不停地说着或祝福、或充满羡慕之情的话语。

“好了好了，云烟该走了。你们快去忙吧，待会儿客人就多了。”久久不愿打断这般融洽场景的牡丹，还是发了话。

姑娘们意犹未尽地散开了，嘈杂而雀跃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只有海棠和牡丹留了下来。

海棠挽起芸书的手，而牡丹跟在她们二人身后。三个人静静地下了楼，走到了门前。

文渊已收拾完毕，站在门外的黄包车边上等了。但他只是往门内看了一眼，没有过来。他知道三个姑娘还有些话要讲。

海棠松开了芸书的手，转身面向芸书，盯着芸书那双总是无比沉郁的双眼，看了片刻，随后，伸出手来，抱住了她，下巴小心翼翼地放在芸书那瘦弱的肩膀上。她凑近芸书的耳朵，声音很轻，她生怕声音一大，那难以抑制的哭腔就会跑出来，“你好好的，一定要常联系。有空的时候就回来看看，不要忘了我们呀。”

“怎么会呢。”芸书也伏在她的耳朵旁，语气听起来像是嗔怪，但却藏着无限的动容。

海棠松开了芸书，用手背抹了一下脸，转而向边上站着的牡丹开了一句玩笑，“该让牡丹妈妈来依依惜别一番了。”

“去你的。”牡丹向海棠甩了一下手帕，笑骂道，“同在江城，又不是去哪里，想见随时可以见的。”

“可是云烟妹妹七八岁就来这清吟阁了，这一走，总是不习惯的嘛。”

“我也不习惯离开这里。可是，总得习惯。好在，我们都会常见面的。”芸书笑道。

“好啦好啦。”牡丹说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文渊，伸手轻轻推了一下芸书，“你快去吧。别忘了，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姐姐说。”

“嗯！”芸书轻快地答应着。随后，她迈出门。文渊立刻伸出手来，扶着她上了黄包车，而自己则从车的另一侧上去。

“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们对云烟的照顾。”坐稳之后，文渊转向牡丹和海棠，礼貌地说道。

“姐姐们再见。”芸书挥着手，声音里已有难以觉察的颤抖。

“再见，再见。”牡丹和海棠也不停地挥着手，交错在一起的话语，更惹得人思绪万千。

车夫喊了一声“坐好咯”，便拉着黄包车向前跑动。

门前的姑娘还在挥手。

车上的姑娘，频频回过头来，望向那逐渐看不清的人影，嘴唇微张，像是要说些什么。

到了赵府门口，文渊和芸书付过账，下了车。门前的家丁飞快地赶来，帮着搬东西。文渊和芸书走在前面，抱着东西的家丁们走在后面，一行人径直往文渊的院子走去。

“不去见见太太吗？”芸书有些讶异。

“今天先不见了。”文渊看着前方的路，淡淡地回答着。

还未到院子门口，就看见有一个瘦小的人影在门前焦急地踱步。似乎是听见脚步声，她突然抬头往这里张望，随即惊喜地叫出声，“少爷！少奶奶！”

“素雯。”芸书也远远地向她招手。

素雯马上向这里奔来，扶起芸书的手，看着芸书的脸，激动地说不清话，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大少爷可算把您接回来了。”

“就一天时间呢，弄得像是久别重逢。”芸书笑着，轻轻捏了一下素雯那圆圆的下巴。

“少奶奶，素雯没读过什么书，可这一天啊，是真让我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素雯拖长了声音，惹得芸书和文渊都笑起来。

“好了好了，你快带少奶奶去梳洗休息一下。我去备饭。”文渊说道。

“你去？”芸书抬起头来，语气里难掩惊奇。

“不相信？”文渊故意挑起眉来，摆出一副得意的神情，逗得芸书忍俊不禁。

文渊看着她温柔如春风的面容，不由得一愣。这应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这样真诚的笑容。

“大少爷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心虚了？”素雯见状，善意地调侃道。

“你们等着看。”回过神来的文渊，胸有成竹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拐去了厨房。

素雯带着芸书迈进院里，往屋内走。而那些家丁们，在把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大少爷屋里的桌子上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