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拿着一张名单进入教室，自我介绍是教物理的，姓茆。

“猫？”

“毛？”

“……”

教室里的学生都很疑惑是哪个字。

茆老师在黑板上板板正正地写下自己的姓氏。

“是这个茆，”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因为是军训期间，所以教材先不发。我们等会儿到10点钟的时候去楼下领取军训服装。”

茆老师看了眼教室挂的时钟，时针指着数字8。

他清了清嗓子，道：“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样吧，我们先来个自我介绍。”

他指了指靠近前门的第一个同学。

“从这个同学开始，以S型的方式一个接一个来。现在先给大家十分钟准备一下，内容要包括姓名，来自什么学校，兴趣爱好，对未来的畅想之类的。大家不要出声，自己准备自己的。现在是上课时间，高三的学生正在补课。”

头顶的风扇呼啦啦地转动，怕学生着凉，学校规定空调过九点半才能开。

易乐洋热得要死，翻出书包里的软面抄扇风。

项露吭哧吭哧地在纸上写发言稿。

易乐洋瞥了一眼。

“大家好，我是项露，我来自府苑中学。我的兴趣爱好是看书……”

纸上有明显的涂抹，易乐洋靠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下，被划掉的内容是“和洋洋冲锋陷阵”。什么冲锋陷阵，不就是出去打群架吗？

易乐洋她戳戳项露的胳膊肘，低声问：“你一年看几本书？”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项露转过头瞪她。

易乐洋自问自答，模仿项露傻乎乎的语调：“一本吧。”

项露伸手来掐她的胳膊，两人闹得动静有点大，不少同学向这边投来视线。

两人安分下来，项露问她为什么还不写。

说实话，易乐洋觉得这种东西很随便，不必浪费纸墨。

她小声嘀咕：“虚假的东西没有写到纸上的必要，再说我怎么知道我以后干什么。我妈十几岁的时候还说要去当演员呢，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开书店。”

果然，自我介绍开始后，十个人中八个人都说自己喜欢看书。

本来以为看书极其与众不同的项露立刻改稿子，思考一阵，把看书两个字改成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摇滚。

她得意洋洋地把稿子递给她看：“我要当班里最酷的朋克。”

易乐洋：“……”

缺心眼吗。

出乎意料的是，茆老师听到项露的发言后反而大加赞赏，让大家为项露同学敢于追求真正的爱好鼓掌。

教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鼓掌声。

轮到易乐洋上场前她仔细观察了一圈，发现那些看上去学习好的同学都说自己爱看书。她默默权衡了一下得罪项露和给大家留下乖巧印象的重要性。

最后。

“大家好，我是易乐洋，来自府苑中学，我的兴趣爱好是看书，谢谢大家。”同学们自动把她归为无趣的类型，这次连掌声都没有，教室里一片寂静。

易乐洋心下满意，告诉自己这就是成为好学生的第一步——喜欢看书且无趣。

项露吃惊地看着她那人畜无害的单纯的脸，继而是浓浓的背叛感。

等易乐洋回到座位，她浑身颤抖，质问：“易乐洋，你一年看多少书？”

易乐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啧，比你多。”

-

领了衣服和饭卡后，两人在学校食堂点了两份石锅拌饭，都刷的易乐洋的卡。

项露吃的很开心，那种开心程度让易乐洋不禁怀疑她早上是不是没吃饱饭。

项露一拍桌子，肃然道：“这可是我们在高中的第一顿饭哎，俗称结伙饭。”

易乐洋满脸迷茫：“什么结伙饭？”是她离开社会太久了吗？

“结伙饭哪！意思就是我高中还要跟着你混。”

易乐洋扒了一口饭，无语道：“没有这种说法。”

项露不依不饶地叫嚣说要取代她当老大。

“当吧当吧，”易乐洋敷衍地回答，“都给你当。”

下午的时候，易乐洋才明白项露说的要当老大是什么意思。

“下面公布竞选班长职位的票数。”

“xxx，20票。”

“xxx，10票。”

“……”

“项露，三票。”

一票是项露自己投的，一票是易乐洋的，剩下一票不知是哪个好心人给的。

易乐洋伸出右手默默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下课时易乐洋安慰她，“他们都来自一个学校肯定投自己认识的，等下次有机会你肯定可以选上。”

这话真不是瞎说，她们俩在的这个班有50人，40人都来自宇治初中，剩下几个来自不同学校的散户。

项露萎靡地趴在桌子上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前桌的小帅哥听到她俩的谈话，转头笑眯眯地对项露说：“我刚刚投了你。”

项露腾的一下坐起，几乎要流泪。“恩人！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帅哥尴尬地挠头。“你不记得吗？我叫顾屿飞。”

“顾屿飞顾屿飞！这个名字，我当然记得，你的名字真的好好听。”项露和顾屿飞热烈地交谈起来，从小学学校食堂吃什么到初中的花园里有没有刺猬无一不谈，甚至还发现他俩有共同认识的同学。

易乐洋被彻彻底底地忽视，完全插不上嘴。

高一高二没有晚自习，傍晚六点钟准时放学。若你在路上发现跑起来的，那一定是高三学生，正前往食堂开始抢饭的战斗。

得知顾屿飞也跟她俩住同一小区，项露本来想把他拉上一起顺路回小区。但顾屿飞说他要去找朋友出去玩，腾腾向四楼跑了。

项露不禁感叹：“开学第一天就出去玩，怎么比我们俩还浪啊。”

易乐洋专心致志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想出去玩我也可以陪你。”

“还是算了吧，我爸我妈在家里堵我呢。洋洋，你晚上怎么吃饭啊，要来我们家吃晚饭吗？”

易乐洋听到这大胆的发言，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自己出去买饭。”

项露有些失望：“那好吧。”但不一会儿声音又欢快起来。“反正我们每天早上可以一起吃饭。”

“你爸妈不给你做饭吗？”

“他俩起得还没我早呐，能给我做晚饭就不错了。”

-

晚风习习，轻柔的风糅杂着各家各户炒菜的香气，于这个地球小小的一隅打转盘旋。

易乐洋端着盆出来，里面是明天要穿的军训服。她住的房间太小，没有地方晾大件的衣服，于是放到二楼空出来的平台上晾晒。

晾衣杆上全是学生们即将穿的迷彩服，学校发的衣服布料不怎么样，洗完后是一道道皱巴巴的纹路。

不甚宽敞的房间里弥漫着醋的香气，易乐洋上来前买了份饺子。她吃饺子喜欢蘸醋和辣椒，然而摊贩的醋瓶子一直挤不出醋来，易乐洋使出了揍人的力气，使劲一捏，然后半瓶醋如同洪水般倒进了盒子里。

为此她还多付了醋钱。

塑料袋里沾了醋，看着黏巴巴的。易乐洋拿了盘子来，小心翼翼地将饺子腾挪战地，尽量不让醋溅到地板上。

吃完饭没什么事做，易乐洋翻了会儿书。既然白天说了兴趣爱好是看书，那么就应该身体力行地实践此事。

卡着八点，易母发来了视频邀请。

“小洋军训服洗了没有。”

她声音懒洋洋地回：“洗了，在外面晾着呢。”

易明明的小脑袋凑近屏幕，他奶声奶气地插嘴：“姐姐你在干嘛？”

易乐洋把书举到屏幕前，抖了抖，书页哗啦作响。“姐姐在看书呢。”

易明明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易乐洋和他耐心地说了半小时，终于，易母一把夺过手机，拦腰抱起易明明去床上。

电话那头易母正哄易明明睡觉。“宝贝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视频没挂断，易乐洋猜测母亲还有话要和她说。

“和同学好好相处听见没有，你再带着项露出去打架小心我把你腿打断，”哄易明明睡觉时柔和的声音现在是如此严厉，“人家父母不介意我介意，我不强求你学习多好，但你得学会怎么和人交往、相处，动不动就打架骂粗是女孩子该干的事吗？”

易乐洋右手无意识地卷着发丝。

“我知道，我会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