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乡和戎敌部族的地域,是属于郿县管理的地域。
这样大的私斗仇杀事件,自然是瞒不住的。
在清晨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郿县的县令赵亢,闻听这个消息,惊的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就带着郿县的县令,疯了一般赶到了百里渠地带。
在百里渠的两侧,无数的尸体,遍布在河道两旁。
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让赵亢震惊的是,居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居然是女人和孩子的尸体。
赵亢看的心惊胆战。
这样的场面,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区区一个县令的处理能力。
赵亢二话没说,骑马疯了一般,朝都城栎阳飞奔而去。
赵亢是秦国招贤令中,被招来的唯一个秦国的本土学士。
他是秦国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当中的一个,做人比较方正。从小,就饱读诗书。
多少是因为秦国本土学士,所以,在嬴渠梁任命官职的时候,就派他当了秦国要害之地的郿县,当了郿县的县令。
赵亢在郿县当了数月的县令,还真没什么大事儿。
所以,他只是熟悉熟悉当地民情,等候新法一批批的颁布。
可是他无论说什么也想不到,这禁止私斗的律法,才刚刚颁布不久,就出了这等子要命的大事儿。
这边,孟氏一族乃是秦国老世族,老世族向来沆瀣一气。
那边,戎狄部族,同样的秦国很大一部分的主力。
这不管哪一边闹起来,那就是关系到秦国的安危问题。
这事儿,岂能是其它小事儿,他赵亢能够擅自处理的?
赵亢此时还算个明白人,按照新法,这事儿,他得立刻禀告秦国大司寇,秦庶。
平素的时候,这个秦国大司寇,是个空头司寇。
那时是因为,秦国还没有颁布新法。他那个大司寇,自然是空头大司寇。
如今,颁布了新法,这秦国大司寇,就是主掌全国刑罚诉讼的最高长官。
赵亢疯了一般,直奔秦国大司寇府!
正午的时候,亲属正在手里拿着一本鬼谷子,一边看着一边吃饭。
赵亢连滚带爬的进来:“大,大,大司寇,不好啦……”
看到赵亢的样子,秦庶就知道,出大事儿了。
秦庶放下书和碗筷,朝赵亢挥手:“起来,慢慢说……”
赵亢杂七杂八的将百里渠惨案,说的那叫一个杂乱不堪。
但是,秦庶已经从赵亢的口不择言中,听出了事情的大概轮廓。
事情只有一件,百里渠孟乡人和戎狄部族因为争水,发生了私斗,死伤数百人……
秦庶冷静的站起来:“赵亢,你先吃饭,回头,我们一起赶回郿县。车英,立刻召集一千执法甲士,即刻奔赴郿县。”
车英悍然领命,去召集执法甲兵。
赵亢哪里有心思吃饭,胡乱的扒拉两口,雷厉风行的车英,已经把一千兵甲整装待发。
卫鞅马:“走!”
千人大队,奔出一阵狼烟,滚滚而去。
马背,赵亢一身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袍子,但是他依然心惊胆颤的道:“大司寇,这就,直接去郿县了?”
秦庶一脸的冷漠:“怎么,晚了嘛?”
赵亢连连摇头:“不不不,事情已经发生了,早晚没什么太大意义。只是,大司寇,此等要事儿,不要禀告君嘛?”
秦庶回头看向赵亢:“执法乃是秦庶的本职工作,为何要禀告君?如果事事都要禀告君,要我这个大司寇何用?”
说着,秦庶又拍了一下马屁股,战马吸溜一声,快奔而去。
看着前面秦庶的马辟股,赵亢不禁浑身一哆嗦,这等大事,秦庶居然敢独抗?
他赵亢承认,自己实在是没有秦庶的胆量和气魄。
胡乱寻思了一番,赶紧也拍了拍马辟股,追赶前面的队伍狂奔而去。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马队总算是赶到了百里渠。
秦庶驻马而望,眼前,一片萧杀凄凉。
血红的火烧云,将整个百里渠地域照耀的一片血红。
四周王阳水泊里,面飘着各种各样的尸体。
一股股浓烈恶臭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百里渠下的平原……
秦庶脸色难看,凝视着这一切好一会儿,忽然大喝道:“赵亢!”
赵亢连忙过来。
秦庶:“立刻派人,封堵闸口,带领二百人和民众,立刻抢修百里渠堤坝。”
赵亢连忙拱手:“是,大司寇!”
秦庶接着道:“车英,立刻带领铁甲骑士,星夜到戎狄聚居区缉拿所有罪犯,不许一人逃匿,并且命令各县将新法颁布三个月期间,公然聚众恶斗的罪犯全部押解到郿县。”
下完了命令,秦庶书信一封,将简要的情况,发回司寇府,要司寇府长史景监,简单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
此刻,嬴渠梁正在庭院里练剑,稍稍出汗,他便回到书房埋首公案。
新法颁布三个月,他案头的简册骤然增加,全部是朝野城乡通过各种渠道直接送给他的民情秘报。
他认真仔细的阅读揣摩了这些秘报,感到了一种不寻常的的气氛在弥漫。
这些秘报能直接送给国君,本身就意味着对新法令的轻慢和不满。
秘报者背后的意图很明显,国君是被权臣蒙蔽的不知情者,罪责是外来权臣的,国君应当出来废弃恶法安抚民心。
嬴渠梁警觉的意识到,变法能否成功,目下正是关键。
秘报所传达的“民意民心”,虽然是一种叶公好龙式的惊恐,但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变法的第一个浪头便遇到了疲民裹挟民意的骚动浪头。
如何处置,关系到变法成败,其中分寸颇难把握。
嬴渠梁没有把这些秘报和自己的判断告诉秦庶。
他相信,以秦庶的洞察力,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弥漫朝野的流言。
他要看一看,秦庶如何判断目下的大势,如何处理这场民意危机。
如果秦庶没有处理这种普遍危机的能力,嬴渠梁倒是愿意早日得到证明,以免在更大的危机来临时因信任错失而造成灭顶之灾。
毕竟,秦庶没有过大权在握的实际经验,掌权之后能否还象论政时候一样深彻明晰,还需要得到验证。
正因为这样,嬴渠梁深居简出,丝毫没有过问变法的进程。他埋首书房,就是要谋定一个预后之策,以防万一。
“君,司寇府长史大人景监求见。”黑伯在书房门口低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