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驷大喜:“白伯来了嘛?快,快白伯进来……”
白天叟进来,因为白天叟因为战争,一条胳膊打没了。
所以,白天叟无法行拱手之礼。
不过这也正好,白天叟干脆直接双膝跪地,匍匐高呼:“郿县太子封地族长白天叟,参见太子……”
嬴驷赶紧前扶起白天叟:“白伯快快请起,这是作甚。你我又不是生人。”
在嬴驷七八岁的时候,白天叟身为太子封地的白氏一族族长,便每年都要在送秋粮入太子府库的时候,顺便来参见一下嬴驷。
每每白天叟前来,总是要给嬴驷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如一张威猛的大弓了、一条腰细腿长的猎犬啦、戎敌部族的精钢匕首了之类。
这些东西,在穷困的秦国,是万难见到的。鬼知道,白天叟从哪里淘来的这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一年一年过来,太子嬴驷对于这太子封地的郿县白氏族长,已经是熟的不能在熟了。
每每到了收秋粮的时候,嬴驷就十分盼望见到白天叟。
因为,白天叟总是能拿出一些他嬴驷意想不到的礼物,这大大的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和盼望。
希望被满足,是一种贪婪。
这种贪婪,会自觉不自觉让人对满足他的人,产生好感。
所以,独臂的白氏族长白天叟,在一来二去之中,就成了太子嬴驷的忘年神交的老少朋友。
还是很好的那种。
靠着这些暗中无人知的小恩小惠,白天叟每每含蓄的朝太子嬴驷请准一些太子封地的官职变动,嬴驷往往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应允。连一次都没有拒绝过。
可见,太子嬴驷对于白天叟的信任和宠爱。
为此,太子封地之所的高层官员,已经全部被白氏一族垄断。
白天叟从地被扶起来,笑着看着嬴驷:“太子,一年不见,太子更加高大俊逸,人也更具我老秦人的勇猛之相了。简直英气逼人呐。”
嬴驷哈哈的笑着:“白伯有戏弄嬴驷。来来来白伯,喝茶。”
白天叟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聪明,一副老秦人农夫本色的样子,拘紧的戳戳手:“太子啊,有一年没见太子了。老头子这心里,真是惦念的紧。
此番来我栎阳城,出了要购置一些农活用的器具,只要就是想来看太子一眼。
每年都看到太子长高长大,老夫这心里高兴啊。”
嬴驷微笑:“我也甚是想念白伯。奈何公父没事儿不让我出去,不然我就去看看白伯了。”
白天叟连忙虎着脸:“诶,那可不行。太子不在城里好好读书,怎么可以乱跑,你要听君的话。
那什么,老夫的时间也不多,这次来看太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太子带来了一件黑貂大氅,这东西,暖和的紧呢。来,太子你试试合身不?”
白天叟的破布包打开,一件油光闪亮的黑貂大氅,扑散开来。
嬴驷的严禁当时便直了,直勾勾的看着这件大氅:“太……漂亮了……”
旁边的太子傅公孙贾也连忙惊叹道:“天哪,这黑貂皮可不是易与之物,能做成一件大氅,这得多少张黑貂皮?
太子啊,此等神物,那可不是光有钱,就可以买到的。黑貂本就稀有,而且,即便凑足了做一件大氅的貂皮,但是,要做到这样,所有的貂皮都是这等成色,这难度,简直难以想象。”
太子嬴驷喜欢的不行,但是还知道客套道:“白伯,无功受禄,这叫嬴驷如何手下这贵重之物,要么还是您老人家留着吧。”
白天叟连忙一嘟咀:“诶,太子这是什么话?此等神物,自然是配少年英雄。我一垂垂老矣,指不定哪天入土的老鬼,披着这么一件东西,那场面不要太难看。
好马配好鞍,英雄配长剑。这大氅,非太子无人能穿也,来来来,老头子给你穿……”
旁边,公孙贾赞叹:“太子,好合身。太子啊,此黑貂,据说乃是阴山雪域的独有之物。此黑貂这一身皮毛,穿行雪地,片雪不沾,据说可化雪三尺之外也。老夫不知真假,愿将来降雪,一试便知。”
太子欣喜的看着身帅气的黑貂大氅:“好,今年冬天与公父狩猎,我就不怕风雪不怕冷了。白伯,嬴驷真是太谢谢你了。”
旁边,公孙贾呵呵的笑着:“白族长到底是老秦太子封地的老人,事事都想着太子,真是难得呀。连我这个太子傅,看起来都羡慕你君臣二人了。”
说到这,本来高高兴兴的三人中,白天叟忽然之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
叹息之时,还不断的摇头,一副苦不言堪的样子。
公孙贾不失时机的追问:“白族长这是为何?叹气作甚?哎老族长啊,新法实施之后,重新分地,你白氏一族郿县那边,进展的难道不顺利嘛?白族长分了多少田地啊?”
公孙贾成功的把话题转移了过来。
嬴驷扑落扑落身漂亮的大氅:“对呀白伯,你那里,应该分了不少的好地吧?”
嬴驷这么一问,白天叟顿时哇的一声,掩面痛哭不已……
这老东西的干嚎之声,如同铁器摩擦锅底一样刺耳干哑,却也格外令人惊心动魄。
这哭声哭的叫一个渗人……
只有十二岁的嬴驷,终究只是一个孩子,登时被这老叟的哭声惊的手足无措,惊慌不已。
得到大氅的喜悦瞬间消失无踪,他赶紧蹲在白天叟面前,将白天叟扶起来:“白伯,白伯你这是作甚?别哭,别哭啊白伯,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对嬴驷说。”
公孙贾叹息一声,“老族长啊,你是太子府的自家人,有太子替你做主,哭个甚?
说吧,是不是觉得封地的赋税重了?”
嬴驷笑道:“那还不易?太子府明年减半收。我这太子府,也吃不了恁多粮食呢。”
白天叟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连连摇头,一边如同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抽噎着:“太子这是哪里话?
白氏一族的千户,能做太子封地的官农,那是秦国给予白氏一族天大的荣耀。我们老秦人,咋会为了能给太子府多缴纳点税贡而不愿意呢。
老朽哭的是,从今以后,老朽就再也不能给太子效犬马之劳,也再也没有就会见太子了,呜呜呜……”
嬴驷一脸懵逼的惊异:“白伯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新法不让白伯做我太子封地的官农了?”
这时候,旁边的公孙贾淡淡的来了一句:“太子,你忘了嘛?秦国新法,取缔秦国所有公室封地。所以……”
嬴驷闻言大惊:“什么?取缔所有公室的封地?连太子府的封地,也要取缔嘛?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公孙贾绷着一张脸,看似劝阻,实是拱火的说道:“哎呀,太子殿下,这些都是国家的琐事。太子你安心读书就是了。不要管这些国家的琐事。这些,有左庶长卫鞅和大司寇秦庶管就行了。咱太子傅,不管这些,就安心就好……”
“你放屁!”
嬴驷的火气一下子被勾了出来:“这件事儿,我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