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七章 倩倩姑娘(1 / 1)五时一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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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婉如昨儿个出去了一整天,下午酉时,卞墨才姗姗送她回来。祁家人居然默契地没有过问,只是祁二娘盯着卞墨的神情隐隐不是很愉快,卞墨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没有再解释什么,只将她安然送回府上后,便告辞回去了。

决婉如前一夜本就没睡着,今日又在马上颠了一天,回了屋中便倒头就睡。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外头隐约有喧闹之声,决婉如从床上坐起,叫来小圆:“外头是什么声音?”

“回小姐,是表公子那院传来的,好像是表公子昨夜带了个姑娘回来,此刻正和二夫人对峙呢。”

“带了个姑娘?”决婉如眼前一亮,这破天荒的事情还是头一遭,当即兴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快,快换衣服。”

诺大的院子外,祁二娘带来的灰布短衫家丁们沿着墙外竹林一字排开,个个手拿棍棒,凶神恶煞,不知道的当是来抓贼的。

院落门外,祁二娘叉着腰堵在门口,面露愠怒,一向温婉姣好的五官都隐隐狰狞了些,她怒目圆睁地盯着院中两道人影。

祁行张着双臂站在院中圆石凳之后,神情坚定果决。今日倒是难得没穿得花枝招展,只一身淡青长袍松垮系着,一时仿佛换了个人。仔细辨认过去,依稀能看出宽敞衣袍之后的娇小人影。

“你这个孽子,竟敢把青楼女子带回家中,咱们祖上几代清廉,尽数被你丢光了!”

“母亲,她不是青楼女子!”

“你还想骗我?这女子名唤倩倩,便是你上回重金赎的那位,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是,是我赎回的她,但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祁行着急辩解。

“公子……”身后的姑娘满脸泪痕,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袖袍,“公子的好意,倩倩心领了,但倩倩终究不过烟尘女子,于情于理都不该来这儿的。”

祁行沉了面色,一把拽过她的手腕,语气强硬,“不许你这么说。”

祁二娘自是见的人多了,目光老练。见这姑娘面容也算清秀,且言语青涩,倒不似在烟花之地待过多久的模样,当下心肠略一软,放缓了语气,“你先带她出来,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

祁行这人平日了滑头得很,今日却是死脑壳的,他脖子一扭,大吼,“你们非要带走她,便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祁二娘一听,恼了。这兔崽子,怕是真以为她不敢从他身上踏过去?当即扭头,果决轻呵:“你们都直接上,不用顾忌公子,他若反抗,便从他身子上踏过去。”

“是!!”

候在门外的家丁们当下领了命冲了进去,脸上隐隐挂着一些兴奋的神情。祁府往日太过平和,他们好难得能有这拆散情侣的差事,而且对象还是惯来风流的祁公子,自是有些恶趣味。

猛汉家丁们持棒冲了进去,人群混战,乌泱一片,那家丁们退却,院子之中的瘦削身影衣裳已被撕得凌乱,双目赤红,此刻竟还死死罩在那姑娘身上。

决婉如赶来时,见着这衣襟散乱,面红气喘场面,还当是祁行被人捉了奸,错愕了片刻。

“姨母!”决婉如及时搀住气得堪堪后退的姨母。

祁二娘可算被他气得不轻,往日沈峻只拿着鞭子抽他几下,他便能嚎得叫全府都听见,今日倒好,在这么多家丁混打之下,竟还能忍着一声不吭。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与自己对抗了。

“你看看你这孽障表哥!”祁二娘掩着手绢捂心口,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院中二人,大有一副今日便要倒在这孽子门前的气势。

她往院中望去,院中二人现下已然站起,祁行仍将那姑娘护在身后墙边。往日最是狐媚风骚的眸子猩红,护得极好的俊脸上也多了几道抓痕。若放在从前,她是断然想不到,祁行也有为女子做得这般狼狈的一天。

察觉到这儿投来的视线,祁行瞬而长眉微挑,眼中哀求之意甚为明显。决婉如眼中狡黠之意闪过,勾唇浅笑。

决婉如回过身,真挚道:“姨母,婉如最近在读《论语》,书中说,夫子之道,唯忠恕而已矣。那倩倩姑娘虽出身烟尘之地,但未见得便是姨母所想的品行,既是表哥难得喜欢,不如便将其留着,再作考量考量?”

祁二娘的面色有些缓和,她也非无情之人,若是祁行这般强硬不得,便养作外室也非不行,只是这崽子竟一声不吭的,便将人往府中带,外头多少人对这祁家虎视眈眈,他还这般大胆妄为,这是全然不把祁家名声放在眼里。

院中二人对视两眼,神情中带了些希翼的光。

“姨母~婉如觉着,表哥没有问过您便把人带回家中了,确是不对,但既然人已经来了,不如收了在府中做个丫鬟也好,我那院中,正好还缺点人呢!”她拉着姨母袖袍,轻轻晃了晃。

“那不行,怎能放在你院中!”祁二娘已经消了不少气,却仍然不同意。

决婉如莞尔轻笑,瞧姨母这架势,便是差不多同意她留在府里了。她转过身朝祁行挥了挥手,“表哥还愣住做什么,姨母已经同意让姑娘留下了。”

祁行神情一顿,似是完全没有想到她真能做到,转身同后头那姑娘说了什么,那姑娘才怯生生地探了探脑袋,朝这儿走了过来。

她在二人面前跪下,“倩倩……见过夫人小姐。”

这姑娘倒没有穿得同往日青楼中姑娘一般露骨的薄纱,只一身朴素旧麻衣,声音轻柔清脆,身子娇小瑟缩。

祁二娘已从盛怒中冷静下来,当下站直了身子,冷面冷言:“抬起头来。”

闻言,那姑娘听话地抬起头,这姑娘瞧着不过十三四岁左右,脸上还挂着一丝幼态,一双澄澈坚毅的丹凤眼轻吊,算不上绝色,却是别具一格的清秀干净。

“可会针绣?”

“回夫人,小时约莫学过一些。”她声音轻巧干净,祁二娘抬了抬眸,算是勉强满意的模样,随即招了招手,旁边的嬷嬷走近,“带她去府中绣坊。”

倩倩眼前一亮,欣喜若狂地伏地磕头,“谢夫人,谢小姐!”

旁边嬷嬷带她离开,祁二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院中那不成器的儿子,揉着眉心离开,院外家丁也随她散去。

决婉如抱着手臂,左手一下下轻点着下巴走进他这院子,“哟呵,我那花枝招展、光鲜亮丽的表哥哪儿去了,这落败公鸡是谁?”

祁行才得了她相助,当下全然没了脾气,他从廊下矮栏跳下,粗略整了整破烂衣襟,咧嘴笑道:“是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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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每个人身边,或多或少都会有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是年二月,祁行随友人去了一处青楼喝酒听曲,便阴差阳错见着了这正被一肥头大耳的男人强抢的小丫鬟,借着醉意壮人胆,祁行怒喝一声冲了上前与人搏斗。结果很明显,祁行这小身板,上去就是送,幸而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二人,才不至于叫他被打得太惨。

自那之后,祁行便常常去青楼找她。青楼的老鸨见她有些姿色,便提拔她成了楼中姑娘,半年下来也有不少公子看上她,却是被祁行拿银子护着,不让人碰。前段日子,他终于下定决心将她赎了出来,本是安置在城外茅草屋中,昨夜却差点被路过的醉汉猥亵了,他一怒之下,才将她带了回来。

决婉如咂嘴惊奇,好一出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又好奇道:“我听闻城中也有不少公子娶走烟尘女子作外室,你为何不直接娶她作外室,日后若有机会,再慢慢抬到身边不就好了?”

祁行颓丧地坐在门框上,手中竹扇也耷拉着,自嘲地笑了声,“可人家喜欢的不是你表哥啊。”

决婉如单手撑着下颚,挑起眉毛。本以为是缱绻虐恋,没想到还是单方面的。想到这,她朝祁行投去同情地目光。

祁行撇嘴,像是想到了什么,嘟囔了声:“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我看表哥还是多锻炼锻炼,能有卞……姨父一般壮硕便好了。”决婉如拍了拍手站起,准备离去,“今日是自己家中,家丁必不敢对你怎样,若是在外头,你可还怎么护着那倩倩姑娘?”

“我知道,今日…多谢了。”祁行低声应了句,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子给她出去。

决婉如抿唇轻笑,踏出祁行的屋子。正要走出他这院子,忽的神情一愣,随即小跑两步,朝门口的墨色身影走去。

“殿下怎么来了?”

“想你,便来了。”卞墨嘴角含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决婉如别开眼眸,这男人已经完全瞧不出从前的冰山冷面了,这会说起情话倒是丝毫不含糊。

“陪我走走。”卞墨沉声,拉过她的手往湖边走去。

他在这院子门口已等了有一会了,练武之人听力卓绝,方才屋中谈话,那脱口而出的字,让他甚是心神荡漾。

湖边仍有蛙鸣阵阵,暮夏的午时太阳已不甚强烈,温暖轻轻洒下。决婉如任由他拉着手,不作挣扎。

两人走在湖边修葺的木栈上,各有所思。

良久之后,她听见耳旁那人开口:“唤一声我的名字。”

决婉如迟疑地唤道:“卞墨?”

“再唤一声。”

“卞墨。”

男人忽然止了脚步,回身紧紧抱住了她,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决婉如茫然地由他抱着,不知心中如何想的,只觉得并不反感,甚至…不想推开。

“明日,我要去出征西域了,今日来,是特地与你说的。”

“出征?”决婉如眨了眨眼,她平日不与人谈论过国事,自是不知道周遭战事。

“是。”卞墨将头埋进清甜脖颈,魇足地吸了口气,“约莫会去一个月,或者更短,这段日子……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什么?”她呆呆地,还未反应过来话中之意。

卞墨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凝视着她,目光灼灼,“想清楚,是否要嫁我。”

她呆滞地仰着头,忽然来的信息量给她的冲击有点大,她从和平年代来,还未亲自感受过战事的影响,当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中一股郁结之气闷闷的。

“那你自己小心点……”决婉如抿着嘴,又切切补充了一句,“保命要紧。”

“谨遵……婉如教诲。”卞墨低哑着嗓子,轻轻笑了声。

男人粗砺的指尖研磨过她娇嫩的双颊,有些刺痛,他低垂凝视的目光愈发炙热,最后闭了眸,重重吸了一口气,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

今夜东宫格外繁忙,里里外外置办准备军务,灯火通明。卞墨从摆满了图卷的书案中抬起头时,已然深夜。

他背着手站在书桌之后,指尖轻叩,似在犹豫什么,片刻后,转身往殿外走,却忽被匡九叫住:“殿下,决大人送了封信来。”

卞墨意外地接过信纸,一目十行,极速读完,星眸熠熠,回了殿中。

-微臣已然知晓,殿下无需特地来寻微臣,静待殿下凯旋,彼时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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