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慕听了冯念初的话,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和冯念初一起随着村民来到了夏秀才的家里。夏秀才家贫寒极了,只有三间茅草屋,屋里也只有破旧的家具。但纵使是这样,院子和屋子也被打扫的干净极了。
能看出来,这里的主人是十分勤劳的人,村民们一起把夏秀才架到了床上,便齐齐没了动作,你看我我看你场面寂静极了。难道村民们都是白痴,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是要赶紧请大夫的吗?
当然不是,只是请大夫可是要花钱的,这夏秀才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哪里还有钱请大夫,要是自己现在去请大夫,不得自己垫钱吗?是而一时间谁都不愿意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只见走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是破旧一个补丁摞着一个补丁,宽大破旧的衣衫空荡荡挂在他黑弱瘦小的身躯上,说不出的滑稽。很明显的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位饱经贫瘠生活摧残的老人。
老头刚刚走进屋子,屋内的众人便齐齐看了过来,为首的一个较为健硕的说道“老张头,你不在你家待着,跑到着干什么?这里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赶快回去吧。”说完颇为烦躁的挥手赶老张头,就像是驱赶让人恶心的苍蝇一般。
老张头并未对他的厌恶感到不堪,甚至可以说毫不在乎他的不喜“俺听二狗说,夏秀才吐血昏倒了,他没事吧?”说着径自走到床前去看夏秀才。
老张头行过之处的村民都像是躲避污秽之物一般,闪开了一条通路。他走到床前看着面色惨白,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夏秀才,只觉得万分凶险,连忙问道,“先前请大夫了吗?再等上一段时间夏秀才可就救不回来了!”
这时的村民们相顾无言,都没人说话,这破旧的茅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老张头看没人回话更是着急了“到底请没请大夫啊?你们说话啊?”许是老张头的这句话声音太高,让本就陷在窘迫心情内的村民们恼羞成怒。
先前说话的高壮男人再次开口“老张头你怕是老糊涂了吧!请大夫?这夏秀才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那里还有钱请大夫!”
男人话像是一瞬间点燃了老张头的怒火,这位先前怯懦贫寒的老人,眼里的火光像是能烧尽天下一切污秽般明亮“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人,当年夏秀才帮了我们苏阳村多少?全村老少又有哪个没有受过他的照拂,现在他重病在床,竟然连一个请大夫的人都没!好好好,你们不请,我去请大夫。”
老张头这番话,刺痛了在场的一些人为数不多的良知,但更多的人只是恼羞成怒,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老张头你别在这说好听的,你去请大夫,你家穷的连一文铜钱都那不出来,请个屁的大夫啊!”
老张头捏的枯瘦的手掌吱吱作响“我就算是把家里唯一的牛卖了,也要给夏秀才把大夫请过来。”原来这老张头一辈子无儿无女,也没有田地,全靠年轻时置办下来的一头耕牛,给人春耕田地,秋收粮食换取一年的口粮。
老张头说完便不愿再看在场的人一眼,起身前去请大夫了。这时那高壮男人小声叨叨“呸,把牛卖了治这将死之人做什么,还不认把钱拿出来大伙分一分”他这话让在场的人眼睛一亮,但碍于脸面没有人做声。
眼看夏秀才家里没什么热闹可看了,村民们三三两两的都散了。最后竟然连门都没有关,就让它大敞着。百慕和冯念初站在屋子的角落里,看着扬长而去的村民们。心里都很不是滋味,百慕上前去查看夏秀才的状态。
“这夏秀才面色蜡黄,额头却萦绕着浓黑的死气。怕是连一个时辰都熬不过去了”冯念初听到百慕的话后,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咽,只恨现在自己只是魂体,并不能帮夏秀才什么。
“走吧,阿慕别看了。”说着拉起百慕的手把百慕带到屋外了,她二人看着即将天边即将西沉的太阳,心里都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感。冯念初尤甚,作为人类而言,她虽知道这个世界并非人人良善,但还是相信大多数百信是民心淳朴的。
今天在此幻境中,看到苏阳村的村民的所作所为,冯念初深深为夏秀才感到不值,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光看老张头和村民的反应就可得知,之前夏秀才定是为整个村子做过很大贡献的。
这厢冯念初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百慕突然发声“念,念初你未觉得这夏秀才和那女鬼长得很像吗?”百慕的这句话,惊得冯念初心里一突,再次踏入茅屋之内,细细端详夏秀才的五官,这时的夏秀才仿佛是回光返照,竟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一双桃花眼像极了那女鬼,仿佛是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此时只是喃喃的说着两个字,冯念初把头侧过去,这才听清楚他说的是,华儿。
但此时华儿并没有出现,夏秀才的声音越来越弱。知道最后他不甘的闭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冯念初自幼长大并未见过他人去世,更遑论夏秀才如此凄凉的独自死在塌上。
“这便是那华儿,化为厉鬼四处伤人的原因吗?”冯念初无意识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百慕从屋外走了进来,“也许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念初你别忘了昨晚我们见到的女鬼,可是身着一身嫁衣的。”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们向外望去便看到了华儿,也就是女鬼生前的样子。她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麻布衣衫,却掩盖不住窈窕的身形,纵使是整日为了生计操劳,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肌肤依旧是白皙无暇,再配上俊秀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招人的桃花眼,说不出的清纯可人。
更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那股努力生活的坚韧气质。这时的华儿就像是一株向阳而生的葵花,纵使生活有无尽的苦楚,她还是坚强的追赶阳光,努力的活下去。
行至家门前的华儿,看见大大敞开的屋门,便觉得心里一突。她紧了紧手里挎着的篮子,快步向屋内走,一进屋便看见了父亲,仰面躺在床上,胸口的衣衫上有一大团血迹,而他脸上则是失去生机的僵硬。
华儿只觉得一时间天旋地转,手里的篮子也一个没有拿住摔倒了地上,里边装的鸡蛋也都摔碎了,爹他一定是太困了,所以现在是睡着了。一定是的。
华儿一步一步的向着床前走去,她颤巍巍的开口“爹,你快醒醒,华儿回来了,我今天的绣品全都卖光了,锦绣坊的老板娘说我绣的好,要涨工钱呢,我还给爹买了鸡蛋补身子,爹你快醒醒啊。”
然而无论华儿如何呼喊,夏秀才始终没有睁开紧闭的眼睛。终于华儿走到了床前,她抬手抚上了父亲的脸颊,凉好凉就像是冬日里的积雪,冻得人心都发颤。
百慕和冯念初站在一旁,看着华儿脸上的表情有初始的不可置信转为心如死灰。终于她哭了,那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包含着无尽的苦楚,和失去最后一个之前的切肤之痛。这一刻华儿觉得自己的天塌了,父亲死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孤女了。
此时老张头带着附近村里唯一一个赤脚大夫赶到了,一进门便听到华儿的哭声,“马大夫您快去看看,夏秀才到底是怎么了。”
那马大夫上前,一看夏秀才身子都凉了。只能摇摇头,“哎,不行救不回来了。要是能早上一个时辰或许还能有转机,哎,准备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