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爹叫宁大熊,吴国的大将军,我娘叫付薇儿,是个来自没落书香门第的女子,然后就组成了我的名字,宁薇。我出生在吴国,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深深的觉得这个温柔善良的名字一点都不符合我,所以我决定做点与我名字相反的事情。别家的小姑娘羞答答的玩帕子的时候,我蹲在我家后院撅泥巴,抓蟋蟀。别家小姑娘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时候,我在我家下仆的脸上画王八。到最后,每当我将一个下仆气哭、先生气走之后,娘就一直盯着我的下半身看,嘴里喃喃道:“到底去哪儿了呢?”
每每这时,我就觉得脊背发凉。在气走不下十个先生后,我爹拿来了一杆枪。我至今都记得那把枪在那阳光下是有多好看,只是银闪闪的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我爹问我:“好看吗?”
我说:“好看。”
于是,我的练武生涯就这么开始了。别家小姑娘早晨美美的睡觉时,我被我爹从被窝里掏起来扎马步。别家小姑娘早晨起来美美的用早膳时,我爹还拿着一根竹条盯着我扎马步。
每当早晨我耍赖不肯起时,我爹就会拿着竹条阴森森的问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和练武选一个。”
到了这时,我就会默默地爬起,我终究还是对不起我这温柔淑女的名字。
我娘常说,自从我开始练武,我和我爹兵营里的男娃子一个模样。自从我有一次偷偷溜到我爹的兵营后,我就开始天天照镜子,天天泡花瓣澡。我才不要变得又土又黑又臭又油腻。
练武的时间过的很快,我爹出去打仗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自己练,练着练着,觉着还没过几天我爹就班师回朝了。我爹班师回朝的模样我还是见过的,又是送东西又是掷香囊,又是欢呼又是尖叫。我爹虽然叫宁大熊,虽然身材同熊一般魁梧,但好在模样端正,每每这时,我爹总会收到许多香囊。我爹怕我娘,他收到的香囊都是放我这的,久而久之我还是学会了几句诗的,例如: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我爹时常觉得他将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我娘是绝对不会知晓的,谁晓得前脚我爹刚走,我娘就进来和我一起品读这些诗句。后来的某一天我娘感慨:“想当年,你爹为了让你学些诗词也是煞费苦心啊。”
我爹在一旁笑的十分尴尬。
我真正碰到那杆银枪时是我及笄的时候,刚拿到那杆银枪的我兴奋不已,当即就耍了一段,把前来为我庆生的皇后给吓的不轻,听说回去还梦魇了。为此,我娘特地带我进宫谢罪。具体是什么流程我忘了,我只记得皇帝和他儿子那盯着我色迷迷的眼神。那日,我回去之后对着镜子照了许久,我就那么的闭月羞花、国色天香、眉清目秀、亭亭玉立、明眸皓齿、婀娜多姿、倾国倾城、美如冠玉、出水芙蓉、环肥燕瘦?
及笄之后,我被我爹带去了战场,出征那日,我娘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凶我爹,为什么将那些香囊给扔掉了,她还没有看完……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
战场上的风都和平日里的味道不一样,腐烂血腥。每次我爹率领他的兵出去打的时候,他就把我绑到营地门口的柱子上,那个柱子是个好东西,能防止我捣乱。虽然这能防止我捣乱,但却防止不了敌军干些坏事。此次对战的是越军,那一日,一只小队狼狈的跑了回来,操着一口地道的吴语,绑在柱上的我凭借女人的第六感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果然这一小队一跑进营地就原型毕露,那些个原本狼狈的面容上露出了狰狞,很多人都没弄清楚是哪一回事就魂归大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景,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有兴奋。
我也许有点嗜血。
很快那些人发现了我的存在,他们的队伍里脱离出了两个大汉,来到我的面前,嘀嘀咕咕的用着他们的方言说了一大堆。我以为我要献祭在这柱子上的时候,这两个人竟把绑我的绳子给解了,虽然弄不懂他们二人的想法,但我想着绳子都给我解了,我怎么能不做点事情。我劈手夺了他二人中一人的刀,他们也是一愣,许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一个黄毛丫头还会武,二人眨眼间就毙命在我眼前。
这两人因为脱离了队伍,所以越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伴死了,他们依旧在继续深入,留在营中的吴兵还在拼命抵抗。我若无其事的走回了我爹的大帐,拿走了我钟爱的银枪,骑上了我爹特地配给我的小母马。
阳光正好,宜见血。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匆忙赶回来的宁大熊就是这么评价我的银枪。我在敌人中肆意舞动着我手中的枪,我所及之处只有条条血线和声声惨叫。
越军大将看到宁大熊率军匆匆离去就知道派出去的小队偷袭成功了,他美滋滋的回到军中等着小队带回来的好消息。他从白天等到黑夜,等回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被拖进来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只是到现在他还在喃喃:“银枪,银枪!”
我爹叫人将好不容易从我手里救下来的人拖走之后,将我从马上拽了下来,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我觉着是第二次,在我刚出生对我还有新鲜感时仔细看我之后的第二次。其实我没受伤,就算有伤也是我自己挥银枪太起劲不小心误伤自己。不过现在为了满足爹的担心欲望,我还是诶呀了两声,然后挨了一个毛栗子。
“装,再给老子装。”宁大熊拧着我的腮帮子。
“嘶。”这会儿我是真的疼了,被拧的生疼。
不过这次之后,宁大熊同意我上战场了,只不过得跟着他,他指哪儿我才能打哪儿。我觉得我和府上的大黄狗差不多,我指哪儿它就咬哪儿。我开始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我的小母马终于被换掉了,我爹给我寻来了一匹狮子骢,虽然性子有点野,但我也野。宁大熊叫我给狮子骢取个名儿,我觉着任何名儿都比不上这原本叫着的威武,索性不起名字。每每骑着狮子骢开始冲锋陷阵时,敌人就溃不成军。我开始有个名号叫银枪女郎,我很不满意这个称号,我觉得银枪煞神才威武。
我觉得我在战场上从来没吃过亏,我觉得我吃得最大的一个亏就是听了了宁大熊的鬼话。
很平静的一日,那一日阳光也很好。
那一日我爹他非要吃野狍子,迫不得已我只得提着我的银枪骑着我的狮子骢出府打狍子,我好不容易打到了狍子正准备下山回府就远远瞧见一人打马而来,是我爹的朝中老友,我原以为他也是馋狍子想叫我也帮他打一只。我连忙喊到:“伯叔,这狍子就给你了,我再去打一只!”
而伯叔焦急的的面容让我有些不安。
接下来,我宁愿我是活在梦里。
宁大熊的大帐中被查到了通敌的信件,吴王大怒,下令治宁大熊通敌叛国之罪,革其职,诛其人,其罪连坐九族。拙劣的借口,毫不掩饰的嫉妒心。
伯叔说,我爹他今日一早就知道了此事,今日他想吃野狍子也不过是一个将我支开的拙劣理由。伯叔他受我爹委托,前来告知我快逃。
我想起了我娘在我出府前的最后一句话:“再往南,就是越国了。”
原来,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今晚,是吃不成野狍子了。
我把野狍子送给了伯叔,调转马头向南方赶去。刚入秋了的风吹在脸上生生的疼,疼得我有些木纳。我爹他穷其一生忠诚的国家最终成了他的墓地。
我很怕,很想哭。如果我娘知道了我的想法肯定要凶我,要是眼泪能解决一切,老娘也不会嫁给你爹。想当年,我爹爱慕我娘,我娘爱慕当时一个叫踏雪公子的人。而一切又是如此的巧合,我娘为了看一眼踏雪公子被挤的掉进了河,我爹英雄救美,跳进河里将我娘捞了出来。碍于当时所有人都瞧见了我爹他一只手搭在我娘腰上,我爹美滋滋的去提亲了。我娘一时接受不了这一消息,日日哭泣。直到有一日,她的小丫鬟跑进来同她讲,踏雪公子去小倌时被逮了个正着。爱慕了许久的的男人是个断袖,我娘默默的打开了我爹的画像,突然觉得我爹顺眼多了。
我娘只是个没落的富贵人家里的女儿,我娘没经历过生死,没经历过血腥的屠宰,她都不怕,我又有什么能怕的。
只要不是天塌下来,就不足为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一直向南,狮子骢不愧是名马,但名马也有累的时候,我连夜进了第一个小镇。吴国王室的速度十分的快,就一夜的功夫,我爹通敌叛国之事已经传开,而我的画像也已经满天飞了。可为何守镇士兵,对着画像瞧了半天也没将我认出。之后,我看到画像才对宫廷画师的技术感到深深的怀疑。
我走的时候,伯叔塞给了一袋银子。这袋银子支撑我到越国边境还是能的,但,入越国国境必须得靠银子买,我能不能省的下来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