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牵着匹通体白的马,握着银枪要多明显就有多明显,可就是没有人上前指认。
我随意找了一家还算看得过去的客栈,将狮子骢递给店小二后,自己大步走了进去。那客栈掌柜瞧见了微微一愣,小声道:“女侠可是现在朝廷追杀的宁家女郎?”
“我这一路走来,怕早被认出来了。”我将身后的银枪提到前头。
那掌柜叹了口气:“宁将军受了莫大的冤屈,宁女郎,这银子我就不收了,宁家为吴国打天下,到头来竟是这种遭遇,要让多少忠良都寒了心。宁女郎,请节哀,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吧。”我仔细的记下了那掌柜的模样:“多谢。”
宁家的冤屈,只剩下自欺欺人的人还蒙在鼓里。
宁家惨遭王室灭门的消息一夜间也传到了越国。温润儒雅的男子站在窗边,随手喂着不远千里飞来的信鸽:“吴国,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大人,”外头突然有人叫道,“越王派人接您进宫商讨。”
一夜间风云突变。
我不敢深眠,外头有一丝风吹草动我就会被惊醒。直到入夜,我也不过睡了两个时辰。我的银枪实在明显,便将它托付给了照佛我一晚的客栈掌柜。
没了银枪,狮子骢跑的更快了,但终究我还是在这留了一丝牵挂。
我没有想到吴王赶尽杀绝的念头是那么的强烈,在我赶路的第二天里我就遇到了追杀。没了银枪,我赤手空拳,也对前来杀我的人少了几分威慑。我自然不是那么多带剑的人的对手,但胜在我有狮子骢,他们的马累倒吐白沫了也没追上我。可我还是受伤了,前来追杀我的人中有一人不甘心我就这么跑了,将他自己手中的剑用力朝我脑袋掷过来,不过还是偏了,刺中了我的左肩。血腥味刺激了狮子骢,它跑的更快了。
狮子骢带着我躲进了山林中,我尽快处理了我的伤口,虽然有些狰狞,但好在没伤到经脉,顺道我还要谢谢那人,在我缺武器的时候送了一把给我。
这之后我开始反击,一波波的人前来追杀,能回去的也不过几个。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我疼得有些麻木,也只有这些疼痛才能让我感受到我还活着,我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天有不测风云,再一次打斗中,我的钱袋子丢了,这硬生生的将我的希冀给折断了。曲曲折折,我还是来到了吴越边境。我去打听过境的木牍要多少银子,卖木牍子的人上下扫了我几圈:“六十两银子,乞丐,你给的起吗?”
原来,我邋遢的样子在旁人的眼里已经是乞丐了。
我去了典当铺典当了跟随了我许久的剑,换了十五两银子。然后去了衣装铺买了身像模像样的衣裳,又去了胭脂铺买了些胭脂水粉,最后我寻了家感觉很贵的客栈。沐浴、换衣、对镜梳妆,我学着以前我娘梳妆的样子,一步一步有板有眼。
我再次来到卖木牍的人那时,我身上还剩下六两银子,许是我换了装的样子,卖木牍的人没有认出我是之前他嘴里的乞丐。
他色咪咪的看着我:“姑娘怎就一个人?”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回答,“家里人并不知晓。”
“为何想着过境呢?”卖木牍悄咪咪的将手放到我的手上。
我假装害羞的躲了一下,那人握的更紧了。
“还能为了什么,我的情郎在那,我得去找他。”我装作生气的模样。
那人也是见好就收:“原来这木牍要六两,既然小美人给我摸了两下,我便便宜卖给你。”
他伸出了四个手指头,就在我要给他银两时,有一衙役跑了过来,手中还有一副画:“你莫要就这么轻易将东西给她,先看看这是不是画中的人。”
那人也是摆摆手:“我这么好的记性怎需要你来提醒,那画中满脸麻子、肥如野猪、黑如泥炭的人会是眼前这名女子吗?”
托他的福,也托画像的福,我顺利的拿到了木牍。我吹了个口哨,哨音一响,狮子骢现身,在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畅通无阻的进入了越国。
吴国王宫内,吴王已经摔了好几个上好的青瓷,跪在一旁的人一个个低着头,似乎没法承受这帝王之怒。
“叫你们杀个人也杀不好,寡人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还有,藏兵图呢?你们将宁家翻了个遍,藏兵图呢?”吴王气的又砸了一个青瓷瓶。
“回禀王上,臣等无能。”跪在地上的人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
“无能,无能,你们除了会说这两个字还会说些别的吗,”吴王差点被气得气都顺不过来,“滚滚滚,全给寡人滚回去,见了你们就心烦。”
众大臣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立刻退了出去,刚出了门,就瞧见一美人款款的走了过来,是吴王的新宠瑶姬夫人。
“臣等参见瑶姬夫人。”众大臣行礼。
瑶姬夫人似是没听到一般,略过众人,一扭一扭的进了吴王办公的地方。
一进去,瑶姬夫人就被这满地青瓷给惊呆了,但她依旧保持微笑:“哟,谁把咱们家王上弄得这样窝火。“
“还不是那几件事。”吴王闭着眼闷闷的道。
瑶姬夫人绕过那些碎片,坐到吴王的腿上:“不就是一个女娃子,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至于藏兵图,我听闻宁大帅当年将它分为了六片,分别藏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的手里,若此事是真的,那么王上大可用这件事来看看他们忠心的到底是谁。”
这一番话讲的吴王喜笑颜开:“爱妃不愧是爱妃,那些个大臣要是有爱妃一半的智慧,寡人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皇上莫取笑臣妾,臣妾哪有那种能力。”瑶姬夫人笑道。
进了越国,我身上就只剩下了二两银子。我牵着狮子骢漫无目的,寻了一家最便宜的客栈。这家客栈的掌柜是名女子,独自带着一个孩子。这掌柜也是有几分姿色的,我进客栈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地痞对着那掌柜耍无赖。
“妞儿,你看你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你不累吗?从了爷吧,爷保证,只要你跟了爷你就可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那地痞一边说着一边摸上了那掌柜的手。
眼看着就要摸上了,那掌柜的不知道从哪儿摸了双筷子“啪”的一下就打了上去。声音清脆响亮,久久无法消散。
地痞也恼了:“臭娘儿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爷能看上你是你积了八辈子的福才修来的。”
掌柜的也是个暴脾气:“说老娘修了八辈子才修到的福气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到底要不要住房,不住快给老娘滚蛋。”
不等地痞开口,站在门口看了就许久的我开口道:“掌柜的,要间房。”
地痞恶狠狠的朝我瞪过来,许是因为我入境前打扮过的原因,地痞在看到我的瞬间眼神就变了:“姑娘可是一人?”
还没等我开口,掌柜的筷子就敲在了地痞的头上:“老娘可警告你啊,要找姑娘去隔壁街的水金香,别把主意打到我的客人身上。你要是再这般耍无赖,老娘就去告诉柳二妹你与隔壁小丫暗通秋渠。”
地痞的心思被轻而易举的揭穿,再加上掌柜的这样一般的威逼,他灰溜溜的跑了。地痞一走,后头房门里跑出来一个小孩:“娘,娘,虎头饿了。”
“虎头,在忍忍啊,娘带人去安顿一下,马上就来给雅儿做吃的。”掌柜的将小孩儿抱在怀里,哄了一会。
“姑娘就你一个人?”掌柜的终于哄好小孩,转头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外头还有一匹马。”
听闻我有一匹马,掌柜的明显愣了一下:“马?客官若是不嫌弃可以牵到里头的院子里。”
我自然是无所谓,在陌生的地方能找到一个落脚点已是不容易。
这家客栈很小,小的只有掌柜的和她的孩子,我有了些想法。掌柜的将我带去了我住的屋子,很普通很普通,一晚只需五文钱。
“这儿的早膳、午膳、晚膳都是我煮的,客官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试一下。姑娘是一人到这来的?”掌柜的道。
“是的,原先的地方容不下我了,我只得背井离乡。”我道。
掌柜的有些惊讶,我突然对这掌柜的有些好感,因为她同我一样,关注的点永远是那么与众不同:“姑娘身上的银子可带够了?”
“原先还是有的,”我摇了摇头,“买完木牍就没剩多少了。”
“也是,我这儿缺些人手,可要留在我这里干,一月两百文的工钱,如果你那月表现好,我也会给你涨工钱。你若是答应,这屋子就给你住了,住房费就从你的月钱里扣。”
我想了想答应了,暂且安定下来,接下来的事慢慢安排。不过,我答应的最大原因还是,这个小客栈现在看来一个人都没有,这掌柜的是从哪里来的钱给我付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