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出了一些小小的状况,但丝毫不会影响谢至现在吃酒的心情。
谢至坐在原有位置上,张六为谢至倒了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家中妇人性子泼辣了些,给谢知县添麻烦了。”
一门心思护着自己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谢至笑了笑,道:“算不得什么麻烦...”
谢至话音才落,一老翁端着酒杯颤颤巍巍走至他身边,喊道:“状元公...”
谢至愣神功夫,张六便起身道:“张先生。”
老翁回应了张六,随之介绍道:“小民张宽,乃是成化八年的秀才。”
虽只是一个秀才,却也能称之为读书人了。
谢至邀请,道:“张老先生请坐。”
张宽半晌后,才坐了下来,有些恍然道:“谢知县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老朽蹉跎一生,却也只中了一个秀才。”
有人一生科举,却终究不得高中。
有人只考一次,便连中了三元。
这世道着实不公的很。
谢至作为那个只考一次便连中三元之人,对这老秀才的落寞以何种角度开口都显得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唯有闭口不言方才为最合适的。
张宽喋喋不休,接着又道:“小民读书习文一生,府试市十余次皆不得中,小民便于乡中做起了私塾先生,只求小民学生等代小民题名于金榜,小民教授过无数乡中弟子,也就只有马家子弟马进学一路靠中举人,可惜了,马进学虽有举人之功名,却无忠君爱民之心...是老朽教导之责,本来老朽是无颜多说的,可老朽身为云中人,又读过几本书,不得不为云中子弟多说几句。”
张宽虽喋喋不休,但谢至还是很有耐心的,问道:“先生有何言只管说来!”
想要做一个得百姓爱戴的父母官,便得从点滴小事中做起,张宽接下来要说之话有道理听着,没道理也得听着。
只不过把如何听的方式方法注意到便是。
张宽缓缓道:“县中贫寒子弟皆无能力读书,近几年,县中贫寒人家越发了,能入学读书的也就只剩下马家子弟了,现在好多人家有了田,手头也能宽裕些,送子弟读书也容易些了,县学是否也该修缮一下了?”
县学之事,谢至倒也是主意到了。
自马进学之后,云中便再没出过一个拿到功名的读书人了,不说是拿到功名的读书人,就是一般的读书人也是越来越少了,县学自然也是荒废了。
原本县学授课的几间大殿更是灰尘满布,人气寥寥。
对张宽的这个问题,谢至笑了笑道:“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个是应当的。”
张宽点头应道:“好,有谢知县这句话,老朽便放心了。”
谢至一向都不喜欢拖拉,既然答应了,谢至也没有拖延的意思,需要着手之事还很多,能做一件是一件了。
谢至随之开口道:“老先生是乡中的读书人,对云中之事自是颇为熟悉,待归还田地之事结束,请老先生去一趟县衙,为本县也做一下参谋。”
张宽或许是没想到谢至会邀请他参与,愣了一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之后,在薛庄的一顿酒饭倒也没再出什么状况,只是在喝酒之后,时辰已是不早了。
谢至和朱厚照也喝的有些微醉,便直接宿在了张六家中。
一早起来,又在张家吃了一口便带回了县衙。
回县衙之后,朱厚照也没顾上歇息,直接又去了田间。
就喜欢朱厚照这厮这个劲头。
在朱厚照离开后,谢至喝了杯茶,正构思县学之事时,以前两狼山杆子担任的门子跑了进来,道:“知县,有一行脚商贾说是唐寅先生的同乡,要去大同府经商,稍来了唐寅先生妻子的一封信。”
谢至接了信,问道:“人呢?走了?”
那门子回道:“走了!”
谢至淡淡哦了一声,把信放置桌角,猛然想起了什么?
史书中记载,唐寅因科举舞弊案失了功名回乡后,夫妻失和,家庭事业的双重打击之下,
开始放浪形骸的快意失和。
现在唐寅同样被科举舞弊案牵扯,虽没曾回乡,估计夫妻失和也还会发生。
谢至有种想拆了唐寅信的想法,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个事情可不道德。
举着信冲着阳光瞧了半天,也只能看到里面信件中有黑色字体,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最后,只能把信放了下去。
那门子费解瞧了谢至半天怪异动作后,诧异问道:“谢知县,小人?”
谢至这才发现在他面前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呢,摆手道:“你怎还在这里?去忙吧!”
太阳将要落山之时,朱厚照便回来了。
“怎样?都弄完了?”
朱厚照端起茶壶喝了茶之后,欣喜回道:“好了,本宫经手的田地归还之后还有两千亩盈余,这些以后便归县衙所有了吧?”
是归县衙,又不是归的,至于这般高兴吗?
谢至点头道:“是,既是无主的,自然是要归官府所有。”
很快不久,王守仁,唐寅,徐经便也回来了。
在唐寅一进门,谢至便把信给了他,道:“门子说这是你一个同乡稍来的。”
唐寅没多说,直接从谢至手中拿了信。
开始唐寅拿信之际还有些期待,后来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谢至猜想到心中内容,自是也时刻注意唐寅变化之人,率先发现了唐寅的一样,问道:“出何事了?”
唐寅沉声道:“她讨要休书!”
果然!
朱厚照没理解,道:“谁啊?”
顺手从唐寅手中接过信,把里面的内容瞧了了清楚。
估计上面说的话不太好听,朱厚照窥探到唐寅的秘密,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尴尬把信放在了桌角处。
女子若被夫家给了休书会无颜见人,男子若被女子强行讨要休书,自是会更无颜见人的。
唐寅脸色微沉,一副不快的态度。
既然遇到了这个问题,总得是解决的。
谢至得知了也得说句话的,开口道:“那便给了她,不能共患难,何谈共富贵,在你低估之处她离你而去,在你登上高峰之际,她便没有了一览风景的资格。”
无论从哪种角度劝说,都容易挨雷劈。
毕竟非鱼,又何谈鱼的欢乐和忧愁。
但,既然要劝也只能这般说了,难道要唐寅死皮赖脸的求着。
即便唐寅求了,那也得人家能够回心转意,得到的恐是更大的侮辱罢了。
唐寅沉默不语,抓起书信便走。
唐寅心中正是郁闷之时,需自己一人静静去排解苦闷,谢至等人自是不会打扰。
在唐寅离开,王守仁就几日归还田地之事做了具体核准,核准下来之后,无主土地,还有一万余亩。
也就是说,归还出去的不过才不到一半。
剩下这下没有归还的,要不是家中无人,要不就是近些年以来马家开的荒地。
解决了这个问题,谢至又道:“昨晚去薛庄吃酒,有个老秀才提出修缮县学的问题,某也想这个事情着实得排上日程了,这个事交于伯虎负责,我们先商量着,最后再与他敲定一下。”
谢至是解元,唐寅也是解元,但若论字画功夫,谢至自是不敢相提并论的。
这个事情也唯有交于唐寅方才是最合适的。
无人反驳,谢至又道:“某准备在每村皆免费办个私塾,在两狼山再弄个书院,为朝廷培养些清官廉吏,这也是百姓的福气,县衙可用银子也多,这些事情倒也不是多大的难事,你们看呢?”
谢至既是找他们几个来征求意见的,那有意见便也是要听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