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哭着哭着,困意逐渐袭来,闭上眼,睡着了……
祁隽抱着南晴始终没有松手,她从晴川来,还没有见识过上海的风云诡谲;她独自在街上流浪淋雨,愿意相信一个素昧谋面的流浪者;她看上去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孩,却敢在街上就睡着了,在梦里还会发抖,还会哭,好像很难过……
滴、滴、滴……雨渐渐停了,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水塘,一颗雨珠落到上面,一下就晕开了一小圈影子。这样的静谧,城市中只有雨后才会有吧,只是一时的,来往的车辆依旧未曾停息。
祁隽头倚在泥土红瓦的墙上,注视着夜晚的街道,已是深夜时分,怀里的女孩还未醒,看来今夜只能让她留下了。
这时,南晴的脑中放映了无数幕场景,每场都有她自己,慕慕,刘姨,晴川孤儿院,南家,洛家……
咦?那个人,是洛惜灵,嗯……你也在啊……?
以前,我们争吵过后总是在比谁先道歉,我舍不得不理你太久,打好了消息,再删掉,犹豫下,还是想你,直到心一横发出去,惴惴不安地等着你的回信。
哪怕只有一个句号,我都会高兴。
我知道无论如何你的手都在背后保护着我,现在,我不敢转身,不敢回头,闭上眼,用余光看着你的影子,在我黑暗的世界里,曙光的照耀下,渐渐走远了……
你是第一个给我明灯的,点亮它的却不是你。
南晴还梦到自己站在肖子涵面前,他和第一次见面不一样了,笑得很温柔,很迷人,还向她伸出了手。
南晴刚要去触摸,洛惜灵在背后猛地推了自己一把,看不清她的脸,似乎很冷,很冷……就好像从没认识过的陌生人一样对待自己。
然后,肖子涵的笑意没了,南晴很害怕,怕什么?怕自己的形象崩塌了?怕他讨厌自己?直到梦境结束了,他都没再笑过了……
坐在那张宝座般的靠椅上,翘着腿,撑着下颚,俯视自己,样子不可一世。眼神十分鄙夷,南晴跪在他的面前,她在黑暗处,没有光,没有人,只有她一个。肖子涵在明,在那道曙光的照耀下,又是那道曙光……
每每放映,刚刚看见来人的脸,又在一瞬间消失了,她抓不住,只能失去。
人们都说,梦是反的,那为什么梦境天使不肯赐予南晴一个好梦呢?
……
次日
南晴浑浑噩噩的醒来,转头一眼就看见祁隽还守在身旁,自己身上还多了条薄毯。昨日还没有的,难道是他趁自己睡着变出来的?
“醒了?”祁隽察觉到了,温柔地问好,“早安。”
“嗯,早啊,谢谢你啊。”南晴边道谢边起身。
祁隽笑了,“还挺早,不如我带你去早市逛逛?”
“早市?”南晴揉揉眼睛。
“嗯哼,就在步行街,很近的,去吗?”祁隽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袋子递给南晴。
南晴疑惑地接过,打开,是一套崭新的裙子和一件披肩,还有一双鞋。南晴看向祁隽,“这是……”
“给你的,快穿上吧。”祁隽一直留意着南晴的变化,见她嘴角微笑,心上一喜。
南晴心中一暖,去了附近的洗手间换上了新衣。在过去的路上,祁隽特意用衣服替自己抵挡众人的目光让南晴心中尤为感动。
祁隽过去虽是律师,选的服饰倒是很适合南晴。一袭紫裙,裙摆宽松,在小腿处盛开,薄纱披肩,低跟高跟鞋。比起凸显身材的礼服,这套服饰展现出年轻女性的浑然天成的自然美。
南晴缓缓走出,祁隽这才仔细打量起南晴,“哈哈,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好看!”
南晴羞涩的抿了抿唇,“祁先生就别打趣我了,还得谢谢您呢。”
“您?我的天呐,我们就差了十二岁,这这这……”祁隽挠挠后脑,然后很无奈地用手捂着脸。
“那……祁大哥?”南晴难得戏谑一回,心中都笑疯了。
现在是晨时六点,南晴难得起了个大早,好奇地在路上环顾着,决定前去看看上海的“早市”。
二人走在西藏中路上,就在南京路步行街附近,南京路步行街西起西藏中路,东至河南中路,所以说这“早市”就是早晨的步行街。除去那些名家名店,还有不少玩乐小吃,像集市一样热闹,所以叫做“早市”。
走在街上,随时早晨,来人依旧不少,南晴闪着她水灵的小眼睛将周围的景象尽收眼底,逐渐兴奋起来。
街上有许多地方好多人都围在一块,大概是在看些小玩意儿,留作纪念什么的。
不过,等聚会后,南晴也不会在这上海停留了。此行上海,也没什么好纪念的。想到这里,南晴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祁隽走在南晴身后,这时凑上来牵住南晴的手,往一家店铺走去。
这家店铺的门口吊着一个手工灯泡,光线有些昏暗,古色古香的内饰设计,点了檀香,店长一身汉服,亲自为来访的客人弹奏古琴。
“荣叔,我来了。”祁隽看着店长说道。
“东西在抽屉里,自己拿。”店长的应答简短而迅速,连头都没抬。
祁隽熟练地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心形的小盒子,轻轻提开盖子,躺在海绵布上的是一枚小巧而精致的护身符,就和日本的护身符差不多大小,用丝线绣的梨花就像是贴在布料上,有盛开的花骨朵儿,还有散落的花瓣,呈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护身符上。
“哇,荣叔,你手脚很快嘛,我凌晨刚找你订做的,你就已经做好了,很漂亮嘛。”祁隽满意的点点头。
“哼,这可是你小子的托我做的,当然得赶工做出来了。还说什么急用…”荣叔有些不满地抱怨。
“嘿嘿,别生气嘛叔。谢啦,叔。”祁隽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不正经样。
“呐,送给你的,当做幸运符吧!”祁隽悠然一笑,抬手将护身符塞到南晴手上。
“给我的……?”南晴意想不到,怔怔看着祁隽。有荣叔在,南晴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道谢,“谢谢祁大哥,谢谢荣叔。”
祁隽坦然一笑,见南晴逐渐上升的喜悦心情,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哼,原来你这臭小子把老怀表卖了,就是为了讨女朋友开心啊。”荣叔在一旁看着祁隽傻乎乎地盯着南晴傻笑,不禁开始“嘲讽”祁隽。
“老怀表?“听了荣叔的话,南晴愣在原地,好奇地看向荣叔反问。
“你不知道啊”,荣叔毫无保留地向南晴解释。“这臭小子一大早就跑我这来,非要把他那块珍贵的老怀表卖给我,还让我帮他做一个适合年轻女生的护身符。这小子有事没事就跑我这来玩玩,倒从来没这么正经过,谁成想,哈!是有女朋友了。”
南晴低下头听着,脸色阴沉。
荣叔没有察觉南晴脸上的变化,继续道,“你可不知道,那老怀表是祁老头的东西,也不知那老头怎么想的,给了这臭小子,现在这小子又把它卖给了我,回头这玩意要是有个万一,老爷子我可担不起这罪名……”
南晴直接放下东西跑出了门。
“南晴!”祁隽追了出去。
南晴跑的不远,祁隽几步就追上了,他拽住南晴的胳膊,又怕拽的用力,弄疼了南晴,于是拽在南晴手腕上的手缓缓滑下,触到了她的手上。
南晴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转身,还低着头,似乎是给了祁隽解释的机会。
祁隽深呼一口气,面对南晴,他是有些心虚的,试探性地开口:“咳咳,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我真的……”
“你别可怜我,求你了……”南晴手上的力气渐渐松了,没有底气地挤出一句话。
南晴一下子想通了,一夜之间在祁隽身上发生的变化。从早上醒来就发现他的装扮就不一样了,给自己买衣服,请自己吃早点,还送自己礼物……都是因为把老怀表卖了吗……
祁老头就是他的父亲吧,离家多年不曾回,却把父亲的东西卖了。南晴绝不希望这是因为她,她不能再害人了……
“老怀表……是不是很贵啊,我……先欠着,以后……一定还你。”
“……”祁隽不敢接话,他不想看到南晴不高兴。
祁隽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拿出店里的盒子,里面是他送给南晴的幸运符。“既然要还,那就收下这个吧,这是你应得的。”
祁隽绝不是在可怜南晴,他只是想送给她一份祝福,别说流浪多年,即使以前走南闯北时,祁隽都从未遇见过南晴这样的女孩。他们相差了十二岁,在雨天的上海初见,即使南晴什么也没说,祁隽知道,她一定很难过……
我只是不想你再哭了……护身符,原本我也不信这种东西,但是,你一定不一样吧……
祁隽默默目送面前的女孩远去的身影,她没有回头,这样也好。
没有先兆的初遇,没有不舍的分离。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可是祁隽此时,没有笑着和她说再见的勇气了。
祁隽猜想南晴已经走远了,才敢抬起头,注视着她离去的地方。“都说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差,愿你离开时,也带上我由衷的祝福。南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