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
斐乐给南晴写完病历后,给南晴发了消息,说她临时出国去做学术交流,至少半个月不会回来了。
斐乐给南晴开了好多种药。
治精神分裂的、失眠的、抗抑郁的……
肖子涵不让南晴自己收着,全部收到他家去了,一篮子一篮子满满都是药盒,塞满了肖子涵的药箱。
肖子涵每晚亲手把安眠药磨碎了融在牛奶里,让梅嫂盯着南晴喝。
他还没告诉南晴她的病症,其实是他自己没准备好怎么面对,只好机械般的安排些琐事,真要面对南晴,他也怕,不知道怕什么。
今夜,梅嫂忙忘了,南晴就把牛奶搁置着,没喝。
南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坐在床上,安静想着。
她来沥城快一个月了,落星居还没收拾好,住着不方便,梅嫂需要什么还得跑去浮云间取。
有时,苏盛行得空了会亲自送过来,没空了就得梅嫂自己去取。
几天下来,南晴光是看着都觉得累得慌。
这也怪苏盛行办事不利,帮着肖子涵处理集团新项目就把其他事给抛到脑后了。
落星居很多地方清洁都没法清洁,看着脏兮兮的,南晴住着也不踏实,心情越来越糟,白天又没事做,就愈发烦躁。
南晴双腿收在温暖的空调被里,纯灰的底色,白线黑条纹,看着比那些鲜艳夺目又乱七八糟的色彩花纹顺眼多了。
…………
“小晴?”洛惜灵在南晴面前挥挥手,“发什么呆呢?”
“没……没发呆。”
“你来了……?”
南晴泪眼婆娑凝望着洛惜灵,这会儿怎么也看不够。
一眼,多一眼,再多一眼也好。
她们互相依靠了整个青春。
十岁、十一岁、十二岁,单纯初相识。
十三岁、十四岁、十五岁,懵懂顽皮。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叛逆倔强。
十八岁、十九岁,大学录取,分离。
二十岁,阴阳相隔……
抬头看去,洛惜灵依旧是少女时的样子。
女学生标准的黑色长直发由风带起,轻轻飘逸,晶亮的眼眸灵动闪烁,根根分明的睫毛贴在眼皮上显得眼睛又圆又萌,面对南晴永远挂着最美的招牌笑容,然后牵起南晴的手举过头顶,两人步伐相同,在蓝宝石般纯净的天空下齐声道,“回家啦!“
无声的泪珠像路边的黑色小野果一颗颗滚落在地。
“嗯……”
“回家……”
南晴伸出手试图去抓洛惜灵的辫子,这时,她的身影散开了,消失了。
“……又是你。”
“老是梦到你……有本事你站到我面前来呀…………”南晴喉咙苦涩,噙着泪水自言自语,汗湿的手心贴住一边眼窝,“切……你又不回来,老往我梦里钻干嘛……”
这样的话还有好多。
梅嫂受肖子涵吩咐为南晴守夜,旁人他信不过。
梅嫂怕南晴一直开着窗忘记关,着了风会头疼。每晚都进来一趟,顺便给南晴关空调、掖被子、把杯子收走什么的。
几次下来,南晴总是无意识地说着梦话,梅嫂只停留了几分钟都心疼的听不下去了。
南晴不吃安眠药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是有,但总要折腾一宿,天快亮了刚刚有困意,南晴觉得白天太吵,晚上安静,所以喜欢白天睡觉。
但是大白天的又不吃饭,晚上醒来就一个人待着不出门,后来肖子涵就按照斐乐开的药方把安眠药粉碎了融在牛奶里,让梅嫂送去。
肖子涵拆了药盒,抽出药板,展开药物说明书念着,“劳拉西泮片1mg,最大药量仅限睡前,可控制在1mg至10mg间,每日正常药量为2mg至6mg。”
苏盛行站在肖子涵身后倒温水,闻言手中一顿,放下保温杯,回头看肖子涵低头背对着他念念有词。
苏盛行一手握着茶杯把手,一手托着杯底,将温水递到肖子涵面前,“先生,我记得,斐医生说药量要从最小开始服用吧。南小姐会不会药物不适也不知道。”
肖子涵推了推鼻梁骨上的金丝边框眼镜,镜片擦的一尘不染,将他幽暗深邃的眸子衬得愈发雪亮。
“嗯。”
简短的一个字。
紧接着,肖子涵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极轻,“药物不适肯定是会有的,毕竟是药三分毒。”
肖子涵拿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今天忙了一天,开了一天的会,实在口干舌燥。
苏盛行接过肖子涵递来的空杯子握在手心。
肖子涵突然苦涩的唇角一弯,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似笑非笑,“斐乐这是拿南晴当小白鼠呢……”
苏盛行不明白他的意思。
肖子涵瞟了眼苏盛行呆愣的样子,“她第一次给南晴用药,自然不敢下猛药,也不敢让她大剂量服用,只能先解决她严重的失眠症状,药物从小剂量开始服用。再慢慢的加大剂量,长此以往……“
肖子涵垂眸看向自己展开的手心,白皙的皮肤,手心微红,隐约可见一颗一颗的小斑点。
他深深叹口气,眼圈泛红,心口像是梗塞住了,血管隐隐抽痛。
“也就是个药罐子了。“
屋内很安静,只有主仆二人的呼吸声。
苏盛行惊愕,看着肖子涵的侧脸,觉不出他的情绪,语气十分平淡,句句戳心,说他不在乎,对待南晴的事他一点都不含糊,亲力亲为不说,还不许别人过问。说他在乎,语气总是夹枪带棒的,冷漠的,暗讽的,不像是真心对南晴好的样子。
说南晴,也说他自己。
苏盛行只是听着,在肖子涵和南晴二人的事情上,谁都没有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