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日子

记者团的复试，是在晚上，晋级的人不少，有二十几个，但最后能够留下来的只有十二个。洛依伊赶着去学校的合唱团面试，跟记者团的学姐商量好她晚点过去。紫苑是陪着洛依伊的，她乖巧地坐在等待室的板凳上，看着脚上帆布鞋的尖。

夏云舒排在第十五个，差不多中间的位置。面试的位置坐了六个人，是初试时候的三倍。复试分为两个环节，先笔试，再面试。夏云舒坐在指定的位子上，周围有很大的空隙，这感觉有点熟悉又陌生，像高三每一个周末按惯例的周测，像那个夏日气息不算浓烈的高考考场，许久没写字了，握着笔尖的手有些生疏。

锦汉大学的官方微信叫什么名字？这可把夏云舒难住了，她压根没有关注学校的微信公众号！既然是官方微信，名字应当简单直白，肯定是“锦汉大学”没错了，夏云舒没有犹豫，刷刷地写上。

“先作一下自我介绍吧！”正对着自己的是钟予安。

“初试的时候不是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夏云舒没想到复试的问题还是这个。

“可是我们没有听到呀！再说一遍吧！”季晨把报名表拍在自己面前。

来之前洛依伊告诉过她，回答要有真情实感，不能太过官方，要用自己的一颗真心去打动学长学姐。夏云舒想了想，自己第一次的自我介绍实在是格式化气息浓厚，比一板一眼的数学公式还要规规矩矩。

不如这次转换一下思路吧！

“学长学姐们好，我是17药学的夏云舒，首先很高兴学长学姐能够多给我一次机会。我来自一个非常有烟火气的城市——北城。那里有各式各样的特色小吃，特别有名的是肉夹馍和油泼面，学长学姐有机会一定要去尝试！北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在那里长大的人们走出来似乎都有一种历史沉淀的味道，为了更好地融入大家，我外婆从小就教我弹扬琴……”

对于北城的名小吃，大家是心照不宣，毕竟同为部长的季晨可是天天给他们吹耳边风。

这种风格的回答，夏云舒是第一次尝试，他不知道是不是学长学姐们喜欢的。不过看钟予安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变化，倒是旁边的几个学长学姐兴致勃勃地提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有转专业的打算吗？”自始至终，钟予安就问了这一个问题。

“不……转吧，”夏云舒的思维跟不上了，这不属于常规操作的范畴呀！这问题跟进不进记者团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我还挺喜欢自己的专业的。”

“嗯！那就回去等通知吧！”钟予安已经把夏云舒的表拿过来放到一叠报名表的下面。

“学长学姐不再问我几个问题了吗？”夏云舒脑子一热，这话脱口而出。

其实她觉得学长学姐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够深入，所以那么快就不问了是自己被pass了吗？所幸后面这句话她没问出口。

“我们已经了解你的基本情况了，具体结果还需要进一步商讨，先回去等消息吧。”夏云舒的脸瞬间爆红，钟予安该不会是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吧？苍天！

夏云舒匆匆说了句学长学姐再见，拿起包赶紧跑了出去，脸还在发烧。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对不起老师，我可以重新试一下吗？刚刚调没找准。

偌大的舞台中间，只有洛依伊一个人，下面有评委老师和许多学长学姐，洛依伊紧张了。

“不要紧张，咱们再来一次。”弹钢琴伴奏的老师语气很温和。

洛依伊深吸了几口气，跟着旋律开口“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经典的红歌其实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唱功，洛依伊的声音清亮，穿透力很强，空灵宛转，紫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歌唱祖国唱出这种轻舞飞扬的感觉。黑黑一定能通过的，她看着等待室里的一百多个人，定定地想。

军训汇演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夏云舒这个指挥员带起队来还挺像模像样的。那天教官带着二十九方阵的同学在校园里训练齐步走，教官走在队伍的前面，夏云舒拿着教官的手机播放《分列式进行曲》，跟在教官后面。太阳很晃眼，军训厚厚的长袖闷得人有些难受，嗓子里说不上是渴还是不渴，教官手打裤缝的声音很清晰。

夏云舒只是稍稍出了那么几秒的神，手机屏幕就灭了，突然暂停的音乐引发的后果是二十九方队的同学们齐刷刷地望向夏云舒。这当儿她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教官。

“教官，手机屏幕不亮了，有密码……”夏云舒把手机递给教官。

“1997xxxxxxx”教官说出一串数字，没有丝毫的迟疑。

教官没接手机？夏云舒缩回手，赶紧按下那串数字。音乐继续想起来，队伍继续行进，夏云舒回到自己的位置。

教官真容易相信别人，竟然直接告诉我密码！不过，他猫和老鼠的壁纸还挺可爱的。

隔天的晚上，洛依伊收到合唱团的录取通知，她高兴地保证，第二天一定请大家喝奶茶！事实就是第二天天的中午，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多了一大杯冰镇奶茶，抹茶味儿的。

宿舍里有一个天生好嗓音的室友最大的好处其实不是有免费的奶茶喝，而是某一个集体瘫宿舍的周末，别人打开网易云听着忧伤的歌，而你的室友会唱你想听的每一首歌，每一首，都唱得很好听。

燥热的下午，洛依伊和夏云舒同时收到记者团录取的消息，发布在校团联的官方微信上。洛依伊激动的双手无处安放，她一直在重复：我以后可以和男神在一起工作了，好开心啊！我该怎么办，咱们晚上是不是要庆祝一下啊？云舒，你说句话嘛……夏云舒对她这副花痴样子早已见怪不怪。

突然有几个没有穿军训服装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接着是更多，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东西。

原来是各个社团的学长学姐拿着水果来看望自己的小委员！每一个被关照的幸运儿都会十足地引来一大波羡慕，这会儿有冰冰凉凉的水果润润嗓子，多舒服呀，还是学长学姐亲自送过来的。

脸晒得有些发烫，夏云舒把脸贴着膝盖，眼睛盯着塑胶跑道上的蚂蚁。突然有阴影投下来，看着不像云影，一抬头，撞上了钟予安的目光！夏云舒的脸更红了。

“云舒师妹，我们也来给你们送吃的了，是不是超级感动？”季晨从后面冒出来，哈哈笑着。

“这个你拿着！”季晨抢先递给夏云舒一盒切好的西瓜。

钟予安伸出的手捏了捏自己的盒子，递给了旁边的洛依伊。洛依伊千恩万谢地接过来，笑成了一朵花。

钟予安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哎哎，予安，你等等我呀！师妹，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季晨赶紧跑上去搂住钟予安的肩，钟予侧了下身子，摆脱季晨的束缚。

“哇，云舒你看，是草莓哎！”一颗颗饱满的草莓整齐地躺在保鲜盒里，上面还挂着水珠。

夏云舒对自己盒子里的西瓜有点失望，小时候西瓜吃多了，现在她看到西瓜就怕。反正自己也不喜欢，夏云舒就把西瓜分给了大家，嗓子正冒烟的她们你一口我一口，开心地吃起来。

“云舒，我知道你最爱草莓，可这是钟予安学长给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洛依伊把草莓抱在怀里。

“放心吧，我的小阿黑，我不会抢你的草莓！”夏云舒捏了下洛依伊的脸。

“看在你这么自觉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奖励你一个吧！”洛依伊小心地打开盒子，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递到夏云舒嘴边。

夏云舒笑了笑，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洛依伊也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冰冰凉凉的感觉，慢慢从舌尖浸润的甜。

记忆的胶片，放映出黑白映画，投影在广袤的天空中，一帧一帧。美好的画面，浮光掠影，不似枝叶的脉络般清晰，或许只是年少时猝不及防的欢喜，或许只是某一刻突然而至的感动，或许只是宿舍的桌子上，还剩半杯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