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许久的阴霾终于散去,只是慕染不知为何,却在这时害上了咳嗽病。
这一日,似乎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医方歇业,小小的牌匾不近人情地挂在了外边,叫人望而却步,也有人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只是却也只能皱着眉头离去,慕染只觉得冷了些,脸色苍白,正欲起身,却在这时薄毯覆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觉得暖和了些。
“如何就病了?”苏钰皱眉,神色一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是转身离去,未见了身后慕染神色间的一缕忧伤一闪而过。
“医者不自医。”却是听见了慕染清清淡淡的声音,“又或许,是我造孽太多,来了报应。”
“不许胡说。”苏钰不禁低声喝道,毫不掩饰眉眼之间责怪的神色,只是转瞬便平静了下来,只是拿了温热的湿毛巾,轻轻地盖在了慕染的额间,“不过是平日里太过操劳,累坏了身子,你且好好休息着,医坊,还有我。”
慕染从不喜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尤其是自己身处的这个医坊,只是这一回,她微微眯起了眸子,只是道了一声,“好。”便沉沉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却也是在这时,忽的听见了屋外一声嘈杂,然后彤彤的声音低了下去,熟悉的味道涌入了苏钰的鼻尖,他的瞳孔瞬间深邃,幽深的眼眸之中,一缕幽暗划过,见慕染睡得深了,只听得那细细的鼾声,他这才转身步出了内室,瞧着面前笑容天真无邪的男子,“你来这儿干什么?”
阿洛却只是扑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而微微上扬的嘴角里,却是露出了无辜的神色,只眨巴着眼睛望着眼前沉下脸来的苏钰,抬起手来,苏钰的视线落在了阿洛洁白的手中提着的食盒上,又听得了他的声音,“我来瞧一瞧慕染啊!苏钰,你不欢迎我么?”
“是。”苏钰的脸色沉了下来,就连彤彤都没有料到,苏钰竟然会回答得如此直言不讳,面上的神情只是僵硬着,手足无措,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能慌张地接过了阿洛手里的食盒,低声说道,“我去热一热吧!”胡乱寻了个借口,赶紧逃之夭夭了,没有看见身后的阿洛,含笑的眉眼,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苏钰的疏离与冰冷而有所恼怒,只是双手托腮,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微微眯着双眸,露出了常常的睫毛,明晃晃的日光之下,那一身白衣愈发显得洁白无瑕。
不过苏钰声音里毫不客气的冰冷却像是锋利的冰棱,刺破了空气里唯一的宁静,将温暖的日光刺得支离破碎,“慕染的病,可是你害的?”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身前,来路不明的阿洛,绝非善类,更何况,他还记得,他所做的事情!
只是阿洛却依旧对着苏钰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来,似乎全然没有听见苏钰话里的杀气腾腾,又似乎根本不在意苏钰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是吸着鼻子,用力地嗅着来自空气里的味道,这才捕捉到了来自内室小厨房里的扑鼻的香气,不禁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也就循着味道找了过去。
彤彤望着眼前的食盒,起初还是有些犹豫的,心中几分胆怯,他难以想象,这食盒之中,究竟是放着什么,若是忽然蹦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她一想到了这里,却只是甩了甩脑袋,直恼着自己一定是想多了,阿洛哪里会这般怨毒,她的手一顿,将纤细的手指打在了上边,虽然之前的阿洛,确实是有些残忍,深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打开来,只是却不是预想之中的可怕的或者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反而是珍贵的美食,本来是再正常不过,却又出乎了彤彤的意料之中,一时之间,她愣在原地,伴着几分愕然。
阿洛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一见了桌案上摆放着的这么多的好东西,不由得嬉笑道,“这么多的好东西,不能白白便宜了你们的!“说罢砸吧了几下嘴巴子,也顾不得彤彤的黯然,随手夹了一筷子,直点着脑袋,陷入了陶醉的神情,“果然是美味佳肴,真是太好吃了!”阿洛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叫彤彤一阵无语,哪里还有自己送人家的东西自己先尝一口的,如何?是试毒么?
只是彤彤还在这般想着的时候,阿洛果然是眯着眼睛想,笑道,那完成了月牙儿形状的眼睛里,似乎是真的在诉说着他的纯洁无瑕,那般的神情,却是叫彤彤差点儿相信了阿洛的纯真,若不是她一早就见识到了的话。
等到了晚间,彤彤热了吃食,便送到了慕染的室内。
今日的吃食,那般的味道
慕染神情微怔,抬眼瞧着彤彤,嘴角微微上扬着,“这个味道”
果然是被看出来了么,彤彤有些局促地开口,“是”
“好熟悉”然而,慕染却是在此刻低低地呢喃一声,她记得,她全部的记忆里这样熟悉的感觉,似乎还是第一次,只是她低低地咳嗽着,话里便未说下去,彤彤望着此时的慕染,神色一片复杂。
也不知是何缘故,等到了翌日,如玉医坊的帘子挂了上去,众人往里张望了一眼,只是瞧着轻纱拂面的女子正提笔摘抄着什么,神色自若,丝毫不见病态。
而在林府之内,比起医坊的宁静,却是要暴风骤雨得多。
自从贞娘有孕一事,林府上下,人尽皆知之后,贞娘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很快,原本有些冷清的庭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看得一旁的李嫣然是一脸的妒意,这个李贞娘,果然是好手段
贞娘站在谈笑之间,抬眼扫了一旁四周,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花下伫立着的李嫣然,一抹笑意浮现在了嘴角之上,在众人羡艳的眼神里,微微低着脑袋,含羞带怯地低低笑着。
却是令李嫣然愈发恼怒,这个李贞娘,不过是谎称自己怀了身孕,而自己,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李嫣然一想到这里,那神情便又添了几分冷意。
等到暮色终于阴沉沉暗下来之时,庭院里的人也渐渐散去,这一日,林瑞并未出现在院落之中,贞娘唤了几个婢子,将院落收拾了一番,一转眼,便瞧见了从花下款款走出的李嫣然,那冰冷的媚笑之间,却是刺骨的寒意。
贞娘的身子微微一哆嗦,只是定了定神,却还是迎了上去,只是一手,却握紧了衣下遮住的东西,一双手微微战栗。
月上柳梢头,夜色是完全的阴暗了下来,只是月下的景致,却不是那般美好。
二人对峙着,贞娘的眼睛里,是不同以往的阴沉沉,李嫣然不明白贞娘如何会如此的大胆,只是下一刻,她的视线落在了一只紧紧地握着自己手肘的手上,钝钝的疼痛,这个贞娘究竟是想如何?!
“李贞娘”李嫣然终于开口,声音尖锐,刺痛耳膜。
李贞娘,你是疯了么?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贞娘,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自己没了孩子,本就是李贞娘的错,她便是要让她,承受自己的痛苦,这样想着,缓缓地抽出了埋在衣下的手,便是在这时,忽的有一双有力的手扣住了贞娘的手腕。
手中的袖珍锦带落在了地上,轻轻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空气里是愈发浓郁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