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行这一生中，没有做过什么大的决定，更很少有那些错误的决定。

但是刚刚，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那就是拒绝了薛姑姑。

他知道，这事要是传到清音馆，一定有许多人追问，他不是喜欢丰腴漂亮的女人嘛，这有人投怀送抱了，怎么反倒挑挑拣拣的了。

沈慎行一定会回答，最近不知怎么，口味变了。

想了想，觉得，大约是找回小师妹了吧。

自己大概只能喜欢小师妹这一类型的吧。

但是不得不提的是，拒绝了薛姑姑，是很严重的后果。

“姑姑，觉得我像是会做面首的人？”沈慎行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是笑嘻嘻的，心里却已经结上了千尺寒冰。

薛姑姑双手交叠，银色护甲发出暗淡光芒。及时那护甲再漂亮，也掩盖不住，下面渐渐变老的双手。

她在端详沈慎行，目光无线暧昧，“不像么？若是上了我的床。以后，沈宫正，沈司正，又有何难？放心。看在你年纪轻，说话没分寸，我就不介意了。”

沈慎行冷冷一笑，阔然站立，如松如竹，当时的嬉皮笑脸，早已经不见了。

他说，“我介意。我喜欢年轻的。”

这话说完，薛姑姑脸都青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有几个太监，把他架到了前殿。

薛姑姑怒气冲冲，差点直接冲进去，求皇帝处罚沈慎行。

但因为皇帝这个时候也是一阵焦头烂额，那公公就让沈慎行在外面等着。

他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几步远外的卫漾。

卫漾这衣服色彩分明，人也是静心打扮，看起来更为舒爽。

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正巧，沉寂寂的殿内终于响起了一道声音。

“父亲病重的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小畅细心照顾。她日夜不离，侍奉的十分尽心，臣与父亲都很感动。臣愿意以三媒六聘，正式迎娶小畅为妻。还请陛下给我与小畅赐婚。”

卫漾脸色雪白，眼睛黯然失色，只剩下雪白手指轻轻撑在门沿上。

她低着头，身影单薄，而微微颤抖，满是悲凉之色。

那原本所有美丽色彩，仿佛因为她的失落而变成了黑白。

沈慎行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他听出来，那声音是宋引。

宋引这是来求皇帝赐婚了，赐婚的对象，不是千等万等的卫漾，而是他的表妹——胡小畅。

胡小畅也算是个美人，只是和卫漾比起来，差的远了吧。

沈慎行一阵嘀咕，又想到，这婚聘的事情，原本是臣子之间的事情，自己私下解决就好。可是宋引为何跑到御前来求赐婚呢？

这不是表明，非胡小畅不娶么？

何况陛下若是赐了婚，那就是圣旨结下的姻亲，以后宋引要想纳妾，基本没有门路，谁敢顶着圣旨，冲撞圣意，和正宫夫人争宠？

当今陛下才九岁，他能知道自己长姐对宋引的意思吗？他会同意么？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沈慎行竖起耳朵，等待景昭帝的回复。

但是，景昭帝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声音稚嫩，却透着些凉，“这是你的家事，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求孤赐婚。”

“陛下。这不只是臣的意思，也是父亲的意思。上次，他亲自向太后要一个承诺，便是我与小畅的婚事。太后迟迟没有回复，父亲又让我接连上了三封奏疏。陛下，应该看到了吧。”

景昭帝虽然年龄不大，声音里的老成却让人无法辩驳，而宋引，冒着天威，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赐婚，可见不是一时兴起或者冲动。

“这事，我会与太后，长公主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陛下。太医说，父亲的大限大概就在这几天了。臣不希望，父亲带着遗憾离开，希望陛下尽快回复。”

景昭帝的声音冷了些，“你威胁孤？你既然敢来求婚，就应当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孤若拟旨，以后，你的妻子都只能是她。一生一世，孤不会再给你赐别人。”

宋引的声音，像是锤子一样，轻轻飘在殿中，重重砸在卫漾心口，“臣九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