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漾,捂住耳朵。”
卫漾刚在慌乱人群中站稳,便看到沈慎行古井无波的眼睛,沉沉看向自己。
卫漾立即伸手,捂住耳朵。沈慎行从腰间取下笛子,放在唇下。薄唇轻启,一串锐利的乐声忽然放出。
声音起初只是尖锐,后来便是大起大落的悲凉了,犹如杜鹃啼血,犹如孟姜女日夜啼哭。
在场的人起初纷纷逃窜,后来忽然不动了,竟莫名流下眼泪。
卫漾虽然捂住耳朵,也不免有一些音调渗透进去,一时,只觉得心口绞痛,如同刀割;又像是有些影像慢慢模模糊糊地浮现在脑海中。
她稍稍松开了手指,那影像便彻底清晰了。是十里绵延的喜乐,是无边无际的红灯,是一对新人在万民祝福中接受朝拜。
男子修眉剑目,身姿挺括,常备的佩剑换成了挑新娘喜帕的金杆,他背对着卫漾,卫漾却一眼认出,这个观望了多年的背影——宋引。
他正朝着喜轿过去,金杆上的花结鲜艳夺目,轻轻一挑,鸳鸯喜帕坠地,露出眉眼妆容精致,含羞带怯的胡小畅的脸……
“啊——”阿镯的叫声混着卫漾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道白色影子从淡紫色烟雾中飘出,恶狠狠地瞪视着沈慎行。
沈慎行的手臂被抓住,他低下头,正看见阿镯裹着纱布的右手,渗透出丝丝血迹来。
她那么无辜的看向沈慎行,倒让他彻底怔住了。
“你为什么对我总是那么冷漠。我与阿绿亲近,常与她说话,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可知道,我那么怕和人说话,可唯独你,是让我想靠近而不敢靠近的人……”
沈慎行讶异看向她,手中笛音早已经停下了,而他也想到,那天,卫漾失手将炉子抛过来时,是她给自己挡了下来。
相传东山深瀑的“紫烟炉”失传百年,无人能够控制,又被专门用来练毒,所以无人敢接触。他以为,她接管过来这么多年,该是不怕的。
却没想到也会受伤。
笛音没了,余音也消散了,那些紫色烟雾渐渐飘向蓝色天幕,化为虚空。
阿镯的神志才逐渐清晰。
她猛然收回手,离沈慎行远远的,轻漠地看向他,仿佛一切都是极其寻常的事情。
沈慎行这时候思绪全在卫漾身上,将她从地上捞起,见她脸色雪白。
“卫漾,卫漾。”
唤了许久,她桃花般的明眸微微张开,盯他一眼,猛然哭了。
像是受了什么极大委屈,像是一只困在牢笼中的小兽,声音呜呜咽咽,让人心疼不已。
沈慎行拍拍她的背,由着她哭。黑沉着脸,将笛子拢回袖中。
这一回,他们在没有争吵。
很久很久以后,卫漾眼圈红红在望向沈慎行的时候,沈慎行就知道,原来很久以前,自己就逃不掉了。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各怀心事,没有一点心思去琢磨,彼此那一点非同寻常的感触。
沈慎行向身后看的时候,万物颓圮,一片速杀,原本春日盛景,因为他的笛声,凄惨如秋,三千世界,天昏地暗,毫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