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隔天一大早，苏栗就早早地起床洗漱，做完了两人的早饭后，换了另一套衣服，然后拎着昨夜加急做得抓猫工具，自信满满地出门了。

波洛则依旧负责看店，偶尔出现的委托都会被他记在万事屋的账本上，然后等苏栗回来再加进他的日程。这些天万事屋的委托并不多：

隔壁茶会厅一个特别内向的姑娘，委托万事屋帮她寻找答应娶她最后又消失不见的负心人；隔壁区的老夫妇想雇佣波洛抓回他们被诱拐加入了帮派的小儿子；黑帮团伙想要调查西5区新开的氧乐多店出资人的身份以实施绑架勒索——这被波洛当场拒绝了。

数来数去，也不过三五件而已，正常来说这种时候他和苏栗就要消减开支了，但所幸上次爱德华事件的佣金很多，这让万事屋建成以来第一次有了结余，所以目前还不必如此。

于是万事屋门口坐了一天的波洛，除了吃菠萝和发呆，几乎是什么都没干，一直忙着训练的他，也很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但直到很晚，苏栗还没有回来。

眼见着太阳再次落回地平线上，下工的矿工大哥们依次和波洛打招呼然后回家，杂货街上依旧没见到苏栗的身影。

就在波洛心想着这家伙难道还没搞定的时候，一脸丧气的苏栗才姗姗回迟。

他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抓痕，昨夜刚做的抓猫工具也没带回来，一身衣服说是裸奔都不为过。

还没等波洛开口，苏栗就伸出手阻止了他的发言。

“别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然后就哎呦喂呀地进屋去了，嘴里还嘟囔着少爷我就和你杠上了。

吃完晚饭，不等波洛找个由头开始旁敲侧击，苏栗就一头扎进了工作台，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了半宿。

第二天早晨，苏栗拎着一个能发射猎捕网，状如火炮的东西就再次胸有成竹地出门了。

然后又是波洛独自一人无聊的一天。

而当天晚上，苏栗回来时空着手，脸上又添了几道伤痕。

照例，吃过晚饭，苏栗又钻进了他的工作台，这回则拿出来自己的焊接设备和铁锤，然后将一张张铁皮开始拼接起来。

波洛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终极抓猫防护设备。”苏栗恶狠狠地说，仿佛所有的怨气都化为锤击，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几个小时之后，苏栗的防护设备终于成型，而看着他一一穿上之后，波洛吐槽道：“你是要去城门当卫兵吗？”

只见苏栗此时正穿着一副用铁皮打造的盔甲，浑身上下就只露个眼睛，之所以说他是卫兵，因为驻守着叹息之壁四个大门的火枪手，一般都是这个打扮。

“万无一失！”苏栗重新找回自信的表情。

“有这么麻烦吗？”波洛苦笑着问道。

“真就这么麻烦，我都怀疑那只猫的智商是不是都比你高了。”熟悉的苏式嘲讽也重新上线。

波洛无话可说，只能祝他旗开得胜了。

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

苏栗完成了往日的程序后，在一群上班矿工异样的眼神中，穿着那身特制的盔甲，当当当走了。

而这无聊的一天里，波洛在上午曾试着读了一下苏栗那些机械原理的书，然后等他醒来时就已经又到了傍晚。

苏栗穿着满是鸡屎和鸡毛的盔甲回来了。

第四天早晨，苏栗拿着燧发火枪走了，兜里揣了一大堆子弹。

第四天傍晚，苏栗拿着炸膛的火枪回来了。

第五天早晨，苏栗拿着作为试验品的简易蒸汽臂甲走了。

第五天傍晚，苏栗拿着出气口都歪了的臂甲回来了。

第六天早晨，几十个帮派的成员在万事屋门口出现，波洛还以为这是趁他受伤的偷袭，谁知道苏栗一人给他们发了1枚银币，指挥着他们列队出发。

第六天傍晚，苏栗开始逐一给这群帮派成员做心理辅导，但所有人都发誓，这种事以后爱找谁找谁吧。

终于，在第七天的早晨，苏栗给波洛做完早饭，对波洛说道：

“如果有缘，咱们再见。”

然后一脸决绝地掏出来他那只形影不离的旧怀表。

波洛赶紧抱住他，给他缴械。

“至于同归于尽吗？”波洛哭笑不得。

“我觉得我的智商受到了碾压，我现在的心情非常不爽。”苏栗狠狠地说道。

波洛赶紧安慰他，其实这些天来，波洛每天看着苏栗早出晚归，但还是没有搞定那只猫，心里的好奇早就被挑起来了。

而这些天来，他的伤势慢慢恢复，现在已经走动无碍，所以他决定和苏栗一起去会会那只聪明绝顶的猫。

苏栗本来还想着自己能搞定，然后在波洛面前吹嘘一番，但翻车到现在，对于波洛的同行请求，苏栗再也无法拒绝。

二人锁上万事屋的大门准备出发，正好碰见了从矿工楼那边早起来女装店的吉安娜，她好多天都没看到苏栗，只知道后者在完成什么委托。

“你脸撞铁丝网上了？”吉安娜看着苏栗脸上纵横交错的抓痕惊诧道。

苏栗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恨意又起。

苏栗开动蒸汽机车——当然是波洛买回来的那辆——载着波洛在后面，一路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南7区这边的养鸡场。

这是一间占地面积非常大的厂房，也是因为南7区这边的土地比较便宜的原因，所以这边多是农田和养殖场。下了车两人还没走近，杂乱的鸡叫声就已经传来。

等门卫的大叔，也就是那个雇佣苏栗过来抓猫的农民，看到苏栗的出现，原本平静的脸上立马哭丧起来。

“我求您了，我委托费全额照付，只求你千万不要再来了。”大叔哭腔着说道，“这一周来，猫没抓找，鸡还被你带来的那群帮手顺走了十几只。”

苏栗伸手阻止大叔继续说下去：“不可能，现在已经不是委托不委托的问题了，我苏栗一定要给我和猫的智商高低找个说法。”

大叔又推脱了半天，但苏栗还是执意要进去，还扬言说此猫不除，我苏栗就死在你这养鸡场的门口。

大叔无奈，只能给二人放行，但嘴里唠叨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看来他确实被苏栗给弄怕了。

进了养鸡场的大门，农民大叔因为还有其他的活没有跟过来，临走之前拉着貌似成熟一点的波洛，千叮咛万嘱咐，说抓猫是小，别把他这小小的鸡舍炸了事大。

等波洛终于看到鸡舍的全貌，才算是小小地明白了苏栗屡战屡败的原因。

这要比之前波洛去过的小黑作为老巢的废弃工厂更加庞大，长宽都不下百米，一排排鸡笼依次排列，整个算下来，怕不是有上万只鸡。而其中恶臭，以及满地的鸡毛鸡粪，如果一只小猫藏秘其中，确实是难以找到。

寻找半天无果，波洛问苏栗道：“那只猫在哪呢？”

苏栗示意他跟过来，然后带着波洛在鸡笼之间拐来拐去，终于到了鸡舍大门斜对着最远的墙角处。

波洛就看到，一只个头很大的猫，正在无数鸡骨和鸡毛堆就的窝里，抬眼瞅着二人。

它的身下赫然就是硕硕白骨累积成的王座，以及苏栗那被碾压在下边的尊严。

它是一只白猫，带着棕色的花纹，尤其那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让它整个看起来品相非常不错，而且虽然身处鸡骨鸡毛的窝里，它身上的毛却还洁白如新，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干净的生物，不怪城里的那些小姐都愿意饲养它们。

想着如果生擒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波洛就见那只猫站了起来。

它的脚步优雅，轻轻地走出了自己的窝，并站在不远处开始轻蔑地审视着波洛和苏栗二人。

是的，波洛能从它的眼神里看到非常明显的轻蔑，这让他对苏栗所说的高智商有了初步的了解。

波洛还好，但在一边的苏栗却被这眼神刺激得不轻，一言不合就再次掏出了怀表，波洛赶紧摁住他。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让我去会一会他！”学着话本小说里的句式，波洛拨开苏栗，腿脚还有些不便地向那只白猫走去。

但猫却一动不动。

缓缓地，他已经走到了猫的身前。

看着抬头望向他的白猫，波洛心想着也没像苏栗所说的那么困难。然后伸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弯腰轻轻地向白猫头部抚摸过去。

先假装要摸它，然后一下就抓住其命运的后脖颈，波洛在心里都打算好了。

白猫看着它伸过来的右手，没有动作，大眼睛闪闪发光，在波洛即将按到它脑袋的时候，它竟然还顺从地低下了头。

就是现在！

波洛心中暗吼一声，变摸为抓，一把抓向白猫的后颈！

然而还没等他抓到，白猫就突然一缩头，然后迅捷转身，后抓刨地，一泡鸡屎就被它扬了起来。

波洛赶紧伸出左手格挡，虽然伤还没有全好，这种动作还是不再话下，而他的右手去势不减，依旧抓向白猫。

这是宁可满身是屎也要抓住你的打法。

但天不遂人愿，因为左手遮挡住了视线，波洛只能盲抓，按理说以他的出手速度，在猫逃走之前就能抓住它，可他的手直至伸到尽头，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接着掌心处就传来一阵疼痛。

波洛拨开鸡屎，收手，只见上面四道抓痕已经渗出了鲜血，在他灰色的视线里异常殷红。

身后的苏栗则适时解说道：“这叫示敌以弱。”

波洛拿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以抹去血迹。

他发誓，万事屋和这猫，今天之后，就只能存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