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睆来实验室找老师，那时他恰好在旁边。他亲耳听到她拒绝了老师的邀请，他十分震惊，但老师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快。

顾睆走后，他非常疑惑。老师只说，对于顾睆，他的确是配不上被称为她的老师。老师的面容上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和不快，有的只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他愣愣的，半天没有回神，老师回身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那天之后，顾睆拒绝老师的消息不知怎么传遍了F大。人人都说，医学院有个学生拒绝了博导姜教授的邀请，那个人的名字叫顾睆。

顾睆这个名字再一次火遍了F大。

再一次见面，是在京都军区总院F市分院。顾睆正在那里排队取药，那个女孩子穿着黑色卫衣，神色淡漠，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地面，在人群之中一眼便能注意到，惹眼及了。

当时老师正在为一场手术发愁，愁眉不展，看到顾睆时，竟十分开心，不顾顾睆不满的目光，径直把她拉到了办公室。

那一天，老师喋喋不休地在办公室同顾睆讲述那个另他发愁的病例，时不时询问她两句。顾睆当时眉心微蹙，十分不耐烦，目光直直地望着老师，似是询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老师声音顿了顿，尴尬地笑了笑，试探性地邀请顾睆一同手术。

他记得顾睆当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老师凑近她，低声和她说了什么。顾睆的神色明显变了，眉宇间隐隐有些挣扎。

那一场手术，老师劝退了手术里所有的医生和护士，只留下了他。他大惊，那是一场十分费力的手术，只靠他和顾睆，怕是根本协助不了老师，老师什么也没说，眼神坚定，不容丝毫辩驳。

那天在手术里发生的一切只有明琛知道，那个明琛以为只是打下手的顾睆，成为了那场手术的主力，而他和老师，只能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手术台上的顾睆似乎变了一个人，平时漫不经心的神色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满是冷静沉着，隐隐还带着一丝傲气。

手术帽和口罩阻挡了女孩的脸，但那双眼睛却十分坚定。手术刀在她的手中仿佛都有了生命，那一场他认为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的手术，在她的主刀下，十分成功。

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老师说的那句话。

她的确有那个资本。

那场手术之后，顾睆答应了老师的邀请，成为了他的师妹。他竟隐隐有丝期待，却又说不上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明琛抬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无聊地发呆的顾睆，无声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写着手中的报告。

在实验室呆到傍晚，顾睆看了看时间，想着室友是时候应该回来，便和明琛告辞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时，楚清清已经坐在桌前吃饭了，看到顾睆回来，她兴奋地从包里拿出一包薯片直接丢给顾睆。

“顾睆，这薯片可是新口味，超好吃！”

顾睆稳稳地接过，走到楚清清身旁坐下。

“对了，”楚清清吃着饭，说话含糊不清，“这几天我不用去实验室了，闲着也没事做，和你一起去上课吧！”

顾睆撕开薯片，尝了一口。嗯，好吃！

“好！”顾睆对着楚清清笑了笑。

翌日清晨，寝室里其他两个人还未回来，楚清清还在睡觉，顾睆拍了拍楚清清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问她去不去上课。

她爬起来盯着顾睆，挣扎了好久，问顾睆什么课。

“中国古代史。”顾睆盯着楚清清乱糟糟的黄毛，强忍住心中的笑意。

？？？什么课？？？

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楚清清一脸疑惑地看着顾睆：“我？学医的！古代史？”

随后，她又看了眼四周，一脸自我怀疑，“我是不是走错寝室了？”

顾睆没忍住，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伸出手抚了抚楚清清翘起来头发，“嗯，没走错，你继续睡吧！”闻言，楚清清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躺下去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顾睆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出宿舍。此时已是初秋，周围的绿植在清晨都挂满了露珠，空气微微有丝凉意，此时的校园寂静无人，唯有一两只早起的鸟儿，停在不知道名的大树上轻唤着。

在F大为数不多有意思的课里面，顾睆觉得，老张的中国古代史算是一门。至于为什么他叫老张，顾睆想，学生时代的人总喜欢用特别的称呼来描述自己的老师。

老张便是其中一个，老张其实不姓张，这只是学生给他起的外号。老张对此欣然接受，还时常在课堂上自称，引得学生哄然大笑。

老张的中国古代史一般都安排在早上，所以听课的人不多。用老张的话来说，他教了那么多年书，也该体谅体谅前一晚上熬夜去网吧打游戏和那些急着哄对象以至于早上不能来听课的同学。所以他的课从来不点名，以至于后来真的早起去听课的学生寥寥无几。

顾睆一开始去听课完全是因为当时她正在写一本书，结果卡文了，纠结许久，才决定去文学院蹭课。第一次蹭课就是老张的中国古代史，竟莫名觉得还挺有意思。于是后来，顾睆就成了老张为数不多的“听客”之一。

顾睆觉得，老张讲的课还挺有意思的。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老张在课堂上娓娓道来，似乎那些历史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一般。

他用诙谐幽默的语言讲着枯燥的古代史，让人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处在那个时代一般。

有时候仿佛自己处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一辆辆马车自身边经过，看着不同的人演绎着属于自己的时代。又有时候仿佛自己深处于时代的洪流中，看着一个个朝代的兴起和毁灭，悲伤却又无可奈何。

老张讲时代，讲历史，更喜欢讲中国上下五千年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些故事或悲伤、或可惜、或讽刺、或诙谐……无一不透着在时代的压迫下深深的无奈。

而顾睆喜欢挖掘在历史的洪流中那些被时代束缚，无奈又悲哀的人生。顾睆写文，更写人生。人生百态，每一种似乎都能在历史中找到原型。

人本来就是时代的产物。时代成就了那些人的喜怒哀乐，那些人也塑造了时代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