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好友也未尝不可，可是宁萌棠，你还在上学吧？”柳澄咬了一口冰沙。

“对啊，因为我不甘心，所以，想赶快建立自己的工作室。”宁萌棠站起身，眉宇间流露着坚毅，“我真的不想像我的父母那样，我要创造出一个品牌。收纳更多像你我这样的人。”

“但是，人太多也会不好管控。”胡韬趴在沙发上，碗里的冰沙还剩下一半，“精怪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互相争风吃醋反而容易入魔。”

“胡兄，话也不能这么说，”柳赫扬对于胡韬所言呵呵一笑，又扭头看向宁萌棠，“不过，有件事你要知道，就是我们可以一致对外，也可以为了个人恩怨厮杀，至死方休。”

宁萌棠低下头，说实话，她还真的未曾想过这种情况，看来是她对于胡韬和柳赫扬他们这样的老妖怪了解太少。自己的兄长虽然是萨满，但是，隔行如隔山。尽管如此，她是真的想拥有自己的工作室。宁萌棠忽然间灵机一动：“如果是灵媒呢？没有附身的灵媒。”

“怎么说呢，多了都不好。”胡韬从沙发上做起来伸着懒腰，似笑非笑地盯着宁萌棠，“人心才是最可怕的地狱，其他的就需要你自己决定了。”

宁萌棠点头，她真的欠缺考虑了。

待送走二人，柳澄又坐在沙发上开始找可以接的单子。就在此时，胡韬忽然趴在他的身边指着屏幕：“这个，把它接了。”

柳澄愣了一下，九十来平的房子，这个单子，他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看胡韬一副捕捉猎物的样子，他接下了。就在这一瞬间，一副奇怪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没有看清，但是他敢肯定和这个单子有关。

柳澄闭紧双眼，扶着额头。他想知道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了？”胡韬看他有些奇怪。

“没事，”柳澄拍拍脸，“行了，我联系一下甲方。”

“狐仙大大，你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让他接吗？”蒲玖涛也坐在沙发上摸鱼，反正工作也不急这一会儿，到时看着柳澄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到时候就知道了。”胡韬挑眉冲着蒲玖涛一笑。

胡韬见柳澄工作了，也不打扰了，现在还早，今天的行程他已经决定了，自己之前画好的符箓已经不够用了，晚上就在月下画符。便趴在一边休憩。

“行了，”柳澄拍手，欣慰一笑，“甲方说明天下午三点让我去他家。”

“三点？”蒲玖涛愣了一下，“那你不是不能回来做饭了？”

柳澄一巴掌招呼到蒲玖涛的背上：“老蒲，我在你眼里就是伙夫吗？”

“诶，疼。”蒲玖涛轻轻拍着柳澄的肩膀，“我做饭我做饭。”

“明天晚饭我不想吃某某炒蛋。”柳澄坏笑着看着他，手里端着一杯茶。

“我……”蒲玖涛感觉不会再爱了，“你过分了啊！我学行了吧！”

“希望不要太难吃。”柳澄郑重其事地说道。

蒲玖涛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拍着柳澄的肩膀，欲哭无泪：“没你这么欺负人的，兄弟。”

“就这么说定了，别打扰我整理东西，顺带，我要睡一会儿。”柳澄打着哈欠，躺在沙发上抱紧了抱枕，“难得没什么事，我要休息一下，五点钟喊我，我来做饭。”

蒲玖涛回到书房工作，没有关门，毕竟柳澄家的两台空调，一台在客厅，一台在他的卧室，在这炎热的季节里还关上门就是给自己找罪受。蒲玖涛就是这么认为的。他曾经问过柳澄书房里为什么没有空调，得到的答案是柳澄一脸诡异的笑容，到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他有点发怵。

晚上，柳澄躺在床上，柳赫扬之前问他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他的耳边萦绕。

“还是说，你在迷茫胡韬为何选你当容器？”

柳澄郁闷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不行啊，得赶紧睡。但是耳畔又是来自意识深处的低语，他为什么选我？因为自己救了他？先排除这个可能，胡韬逼迫他成为容器的，绝对不可能是白蛇传。就自己是桥梁吗？天下之大，他又何必等这么多年才找一个容器。

柳澄百思不得其解，或许自己只是害怕得到那个答案罢了。也许他之前就有找过其他的容器，自己这短暂的寿命，在胡韬漫长的岁月中，只是消磨罢了。

胡韬看着窗外的月色，不禁皱起了眉头，看不到夜空中的星，乌云遮住了月亮。看来自己错算了，今夜画符是一定画不了了，过不了多久还会下雨。他讨厌下雨天。

第二天带柳澄醒来看到胡韬变回了原身——火红色的狐狸。蜷缩在自己旁边柳澄觉得有些可爱，外面阴沉沉的，果不其然，外面下起了大雨。他触着眉头，起身走到客厅，望着阳台有些嫌弃：“怎么下这么大的雨？”

蒲玖涛坐在沙发上一手刷着手机，一手拿着零食：“天气预报说，今天还会有雷暴天气出现。”

“你吃啥呢？给我也来一包。”柳澄叼着牙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还没换衣服。

“哇咧，兄弟，你先刷牙洗脸好不？”蒲玖涛拍拍柳澄的背。

柳澄无趣地摇摇头：“唉，你怎么也醒这么早，十点都不到。”

“我早饭都吃了，喏，”蒲玖涛满脸嫌弃地推了推柳澄，“你赶紧去就刷牙洗脸，早餐在餐桌上。”

柳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跑到卫生间里麻溜的刷牙洗脸。来到餐桌上笑了：“难得啊，这流心蛋煎的不错。”

“什么叫难得？你这话也太损了吧。”蒲玖涛嘴里叼着小鱼干。

柳澄选择性失聪忽略掉了蒲玖涛刚才说的话：“晚上弄点牛肉？”

“凉拌牛肉可以吗？”蒲玖涛继续刷着手机。

“可以，”柳澄咀嚼着有点焦糊的培根，“别放香菜，别放芹菜，别放葱，哦还有，我不爱吃胡萝卜。”

蒲玖涛愣了半天，吼出一句：“卧槽！那你吃个锤子！”

柳澄再一次选择性失聪：“反正晚饭就交给你啦。”

蒲玖涛觉得自己错了，就不开提这个什么凉拌牛肉。柳澄要求的凉拌牛肉吃啥？吃寂寞吗？

中午两人把昨天没吃完的剩菜将就的吃了，柳澄看蒲玖涛晚上要做饭，就把家里的清洁卫生打扫了，还顺带洗了碗。看时间不早了，柳澄换上衣服，整理好工具，叫上胡韬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这地点离这里有点远，甲方他在另外一个区，过去有一段路程。”柳澄自言自语，反正胡韬附身在他身上，就算会遇到什么，他也不担心。

大雨冲刷着车子，柳澄感觉天越来越暗了，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遂下起倾盆大雨。车内只听得到劈里啪啦的雨水拍打车身的声音，还有雨刮刷的摩擦声。就在他停在红绿灯前之际，忽然自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头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声吓了他一跳。柳澄拍拍脸颊，喝了口水。

“发生了什么？”胡韬感到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又感觉到什么了？“

”不要紧，“柳澄谈论口气，”快到了，下个红绿灯路口左转就到了。“

”这次可能又会遇到灵器。“胡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柳澄有些害怕。

把车登记进入小区，柳澄暗叹着这个小区的绿化做得很不错。车向里开了一段距离，他看到一个撑着黑伞，穿着非常朴素的男人站在一栋楼的前面，他摇下车窗问道：”请问，您就是李晓东先生吗？“

男人抬起头，柳澄看着他脸，男人看上去有些苍老，但是他的眼神让柳澄有些不自在。男人点头，嗓音里透露着他对人世的沧桑：”你就是柳先生吧，车停在这边就好，随我来。“

柳澄停车，撑着伞，他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样子，没有白发，看来他的年龄不大，只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脸上刻满了世俗侵蚀的痕迹。只是他的眼睛？

又是一道闪电，李晓东的背影看上去非常不对劲，昨晚一闪而过的那幅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断裂的丝线，残破的人偶，无法对焦的眼神，地上一滩不知道是什么液体，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诡异。

柳澄扶着额头，眼前一阵眩晕，手中的雨伞掉在一旁，雨水拍打下来的声音显得是那样刺耳。不过一会儿，他浑身淋得透湿。李晓东回过头被吓到了，忙跑归来扶起柳澄：”柳先生，你还好吗？“

柳澄紧闭双眼，喘着粗气，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甚至还有些呼吸困难，只是摇头。胡韬感到不对劲，强行控制起柳澄动作。灵官印结在身后，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柳先生，你还好吧？“李晓东将他扶到楼道，柳澄一下车就这样的反应让他有些害怕。

”抱歉李先生，我没事，“柳澄大喘一口气，朝他摆摆手，”可能是这天气太闷了。“

”也是，现在的天气又闷又热。“李晓东带他到电梯里，”那先生你这身上全打湿了不要紧吗？“

柳澄挠挠头：”请问，这边是您的？“

李晓东笑笑：”不是那间毛坯房。“

”可以借你的吹风机用用吗？“柳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一来就闹了这出。“

”没事的柳先生，淋雨后身上不吹干会感冒的吧。“

电梯停下，李晓东打开家门让他进入。柳澄惊呆了，整个屋子里都是各式各样人偶。泥人，傀儡，瓷娃娃，木偶应有尽有。唯独其中有一尊提线人偶，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这尊人偶没有眼睛。

”先生，这些是？“柳澄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这尊人偶。

”啊，我是人偶师，”谈起自己的作品，李晓东脸上浮现起自豪的表情，“现在很多剧院的人偶都是我做的。“

”那可以说是匠人了。那您的房子是打算如何装修？“柳澄看着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方才在雨中被淋成了落汤鸡这件事。

”匠人不敢当。那边是我想装修成收纳间。“李晓东微笑着，递给柳澄吹风机，”先生，你还是先把身上吹干吧。“

柳澄不好意思地接过道谢：”那就借洗手间一用。“

柳澄关上门，打开吹风机吹着头发，用意识和胡韬交流：”你的火可以把衣服烘干吧？“

胡韬呵呵一笑调侃道：”你不怕我一个控制不住把你的衣服全给烧了？“

”这个时候了，你别闹好吗？“柳澄有些无奈，什么时候来，这只狐狸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话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感觉到了那尊人偶有问题？“

胡韬顿了顿：”不全算，我只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尊人偶和我脑海里闪过的画面看到的，一模一样。“柳澄皱着眉头，那幅画面实在诡异，自己还心有余悸。

胡韬冷哼一声：”你也没看出来那个人偶身上有没有黑气对吧。“

”嗯，但是那尊人偶给人的感觉特别不舒服。“柳澄放下吹风机，”待会儿再看看吧，你可以烘干吧？“

”你当我烘干机呢？“胡韬不好气道。

柳澄轻咳两声：”在甲方家浪费电浪费时间的行为不好。“

柳澄后背一阵刺痛，胡韬出现在他身旁，手中燃起一团狐火，他打了个响指，狐火在柳澄身上窜动，衣服上的水汽很快便蒸发殆尽。

”行了，这里的气息有些不对劲，我还是先在你身上待着好。“柳澄再次感觉到背后一阵刺痛，胡韬又回到自己体内。

李晓东坐在沙发上，倒了两杯水。柳澄露出商业微笑：“真抱歉啊李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这天奇怪闷的，喝杯水吧。”李晓东客气地笑道，忽然间咳嗽几声，他皱着眉头强行压抑住自己想咳嗽的冲动。

“李先生，你不要紧吧？”柳澄有些担心地问到。

李晓东摆摆手：“没事，可能是几天天气不好感冒了。”

柳澄接过纸杯，关切地看向李晓东：“李先生，您的眼睛？”

李晓东的眼神黯淡下来，有些恍惚，苦笑着：“啊，之前做人偶出现的一点意外。”

柳澄放下纸杯：“抱歉。”

“哈哈哈，”李晓东爽朗地笑笑，“我已经释然了。人生怎么回事一帆风顺，总会遇到意外嘛，只是我这意外太意外了点。”

“是我失礼了，抱歉，耽误了太多时间来谈谈正事吧。”柳澄点头笑着，又分心注意着那尊人偶。

外面又是雷电交加，屋里还有些昏暗，说实话，真的很怕那些人偶突然转动眼睛或者动动胳膊什么的。

李晓东是给个大剧院提供人偶的人偶师，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师出名门，他的师父在业界内是以为优秀的匠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他三十一岁时，就已经可以接管下整个省的剧院所需要的人偶。如今，他已经四十二岁。李晓东的眼睛是一次做新的人偶时，沙石冲到了眼睛里，导致自己左眼失明。他每次都会做两幅人偶，一副拿去给剧院，一副自己留下，据他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祭奠时光。将来老了，看到这些经自己的双手雕琢出来的人偶，可以回顾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