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张佳玮看到李晓东无力地倒在地上，他有些被吓到了，“师父你没事吧？”

李晓东奋力将张佳玮一把推开：“别过来！”

张佳玮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师父这般模样。李晓东咳嗽不止，胸口也疼得厉害，刚才又猛地推了一把张佳玮，自是脱了力倒在地上，呼吸沉重。

但他二人看不到的是，那和人偶样貌别无二致的女鬼，正从背后环抱着李晓东，面目表情满是伤感。女鬼留下一滴血泪，李晓东也再次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他的嗓子已经咳哑了，忍不住一口血从口里吐出，李晓东失去了知觉，晕倒在地上，写一下可吓坏了张佳玮。

女鬼趴在李晓东的身上，一直在哭泣，不知道她是在哀恸自己的命运，还是在悲悯李晓东的命运。

“师父，你怎么样了？”张佳玮惊恐地将李晓东扶起，手足无措地把他扶到沙发上，让李晓东躺好。

“师父在家为什么只开这么一盏灯？”张佳玮叹气，转身打算去打开房间其他的灯。

就在这时，李晓东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张佳玮的手：“你不要打开！”

“师父？”张佳玮面露忧色，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热水蹲在他身边，他快急哭了，“师父，你先别说话，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要不要紧？”

李晓东苦笑几声，再次咳嗽起来：“不要紧，医院不用去了。”

“师父？”张佳玮心里有了猜测，他不敢说出来，他不想爱知道这是真的。

“你说你接到剧院的单子了？”李晓东强撑起身体，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和蔼地看着他，“你最近的手艺我也看了，你已经可以出师了。”

张佳玮不自觉地摇头，小声抽泣：“师父，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我再给你一个建议，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匠人。”李晓东大喘一口气，”你的雕刻，应该有自己的风格，而不是一昧地模仿我的风格。“

”师父，“张佳玮支支吾吾道，”您是不是生病了？“

李晓东苦笑着，他闭上眼忍住自己的眼泪：”终究是不能瞒到永远。“

李晓东没有关窗户，窗外的雨早就停了，那屋檐处滴落下来的水滴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外面的夜色很清晰，下过雨的缘故，天空看起来很干净，只是那明月有些冰冷清高，周围没有一丝繁星。这样的景色，李晓东抬头就能看见，他不想欣赏，他现在也没这个雅兴去欣赏这勾起人伤心回忆的夜色。

”帮我打个电话吧，“李晓东递给他柳澄的名片，他很累，不想再说更多的话，”告诉这位先生，麻烦他明天晚上七点在梅幽庭小区四栋1楼找我。“

”好的，师父，“张佳玮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柳澄也确实没睡，甚至，他正因为女鬼的关系，又重新去洗了个澡。正悠哉地躺在床上看着闲书，就接到了电话，他笑吟吟地说：”您好，李先生，是有什么需要我帮您的吗？“

”先生你好，请问是柳先生吗？“电话那半边出现了陌生的声音，柳澄一下子警觉起来。不是因为张佳玮，这是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这是来自地狱的吟唱。

柳澄从床上蹦起来，语气压低了一个声调：”是，我是。“

张佳玮重复着李晓东跟他说过的话：”先生您好，我是李晓东先生的徒弟。是这样的，我师父希望您可以在明天晚上七点到梅幽庭小区找他。“

”好的我知道了，晚安。“柳澄挂了电话，神情复杂地看着胡韬。

”你看我也没用呀，“胡韬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知道那边出事了。“

柳澄摇头：”我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

”我知道，“胡韬坐在窗台上抽烟，”这次我们又遇到术士了。“

“难道又是洪塘？”柳澄警惕起来，眉头紧皱。洪塘带给他的回忆太不美好，至今想起那个男人都让他骨子里条件反射地不爽。

“不是他，”胡韬肯定地摇头，眼里充满了不屑和对洪塘的厌恶，“他不会这么蠢，像他那种苟且于这个世上的蝼蚁，是不会这么猛撞的这么快又出来闹事。当然，他也不想这么轻易让我看到。”

柳澄没有再做声，反正一切到明天就应该知道了。他打了个哈欠，他真的困了。

张佳玮自然而然在李晓东家里住下，李晓东害怕自己晚上咳嗽吵醒了张佳玮，便让张佳玮睡自己的卧房，自己则是睡在沙发上。张佳玮知道自己肯定扯不过自己师父，再三强调要让李晓东好好休息的前提下，睡到了卧房。

半夜里，李晓东就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他也没有开灯，在这黑暗的屋子里，木偶静静地陈列在架子上，那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好像都在注视着李晓东。

他站起身，走到那尊残破不堪的木偶面前，温柔地将人偶抱起，在沉寂的夜色下，他抱着人偶跳着华尔兹。

他亲吻着人偶的脸：“洁洁，我很快就去找你。”

人偶脸颊上的裂痕，仿佛是她在哭泣。那来自地狱的吟唱再一次响起，李晓东听不到。

不过一会儿，他累了。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抱着人偶躺在沙发上，忽然间他又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过身，掐着人偶的脖子：“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啪嗒，人偶摔在地上，他再一次咳嗽起来，胸口依旧疼痛难忍。

第二天张佳玮起床，看到李晓东趴在沙发上还没有醒来，地上是那残破不堪的人偶，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人偶空洞的眼睛盯着自己，张佳玮感觉到一阵恶寒。他走到李晓东的身边，准备将木偶放回去。

“你别动，我来。”李晓东看上去比起昨天更加虚弱了，因为咳嗽得厉害，嗓音已经非常地嘶哑。

“师父？”张佳玮站起身。见李晓东小心翼翼地将人偶抱起，那样的眼神他以前见到过，李晓东当初看向陈洁的眼神，一直是这般温柔。张佳玮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做饭。

到了下午，李晓东端着茶杯在房间里缓缓地行走，慈祥地看着自己雕琢的每一份作品，无依无靠的他，这些便是他的全部，他将木偶当作是他的孩子。张佳玮在沙发上坐着，他很担心李晓东又发生点什么。

“小玮，”李晓东颤颤巍巍地转过身，“你待会儿和我一起去。”

张佳玮点头：“好的师父。”

在另一边，柳澄倚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反正还有些时间，可以先悠哉悠哉摸摸鱼。胡韬躺在他的旁边，拿着一包小鱼干吃了起来。

“有时候发现，你们人类的食物还是挺好吃的。”胡韬叼着小银鱼。

柳澄放下手机，从茶几上拿起一个香梨削了起来：“实话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女鬼怎么被关在人偶里的？”胡韬咽下小鱼干，又拿起一包，“这玩儿意真好吃。”

“行了，一盒都被你吃完了。”柳澄将果皮拿起包好，将茶几上的甜水擦干净，转身去厨房洗刀具和香梨。

柳澄咬了一口香梨，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闲余的手正拿着手机看新闻。他转头看向胡韬，满脸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表情：“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胡韬咯咯笑了起来，从沙发上坐起，抽了一张纸巾擦净嘴巴，整个人趴在柳澄身上妩媚地笑着：“我不喜欢自己的容器太聪明，你知道为什么吗？”

“逗起来非常无趣。”柳澄顿时正襟危坐，梨一定是要吃完的，不能浪费粮食。

胡韬伸了个懒腰：“唉，还是逗弄蒲玖涛那个小子比你有意思。”

“嘘，别打扰他赶工。”柳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胡韬一脸坏笑抚着他的胸口，却被柳澄一把推开，柳澄向旁边移动几步，胡韬坏笑道：“本仙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柳澄不紧不慢将手里的水果吃完，抽出湿纸巾擦手：“不知道狐仙大人是不是真的有胆量做下面的事？”

胡韬侧卧在沙发上，撑起上半身饶有兴趣地看着柳澄：“哦？”

柳澄呵呵一笑：“大人需不需要我帮您沐浴更衣？”

胡韬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柳澄会这样接话。急红了脸：“行了，本仙不和你闹了。“

柳澄第一次让胡韬吃瘪，他看了一眼时间，也不早了，转过身向厨房走去准备做饭。

叮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在自己耳边响起，柳澄顿时全身无力倒在地上昏迷过去。胡韬顿时警惕起来，手上拿着折扇。

柳澄发现自己身处于十字路口，他不知道这是哪儿，那人偶就站在自己面前佝偻着背，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人偶的背后出现了一辆飞速行驶的车，他向躲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砰”，人偶被撞得只零破碎，她的脑袋滚到自己脚边，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自己，嘴巴微微张开。而这辆肇事车就停在自己的面前，车内没有人，唯独那悬挂在后视镜上的风铃在起舞，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柳澄愣在原地，就在这时，他感到一阵剧痛席卷全身，仿佛想将他撕碎。他忍受不了，捏紧了拳头。

好痛苦，救命！

“我有让你这么快来找我吗？”胡韬撑起结界，将柳澄罩在里面，他看到人偶跪在柳澄的边上哭泣，留下血泪。

柳澄将自己蜷缩起来，眉头紧皱，眼角留下泪水，打湿了自己的头发。样子看上去十分痛苦。

胡韬气愤地将人偶锁住，手心燃气炽热的狐火：“你对我的容器做了什么！”

人偶害怕地摇着头比划，她跪在地上，向胡韬磕头。

柳澄惊醒了，他看到梦中的人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我这是还在梦里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