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韬回想起上次的教训，没有立刻把意识还给柳澄，他不想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付斌见他身上已经脏得不成名堂，提议道：“柳先生，我帮您重新弄件衣服吧。”

“不用，”胡韬摇摇头，“借你的浴室一用。三楼是客房吧？今晚为了避免遭遇不测，我会留下来。”

付斌愣住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自己真的今天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付斌尴尬地笑笑：“柳先生，你真的不要紧？”

柳澄的衣服上沾满了污渍，确实是有些目不忍视。

胡韬一时间想起了在李晓东家里柳澄开脱的话：“不要紧，只是付先生，可否借你家吹风机一用？”

付斌愣了愣，笑了：“没问题，我马上帮你拿过来。”

然而这还没迈出几步，付斌尴尬地停下脚步，扭过头道：“柳先生，这……我真的不会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我给你的符你看看？”胡韬笑着指着付斌的口袋，“现在它应该变成一堆灰烬了，这恶鬼，我确信我已经清理干净了。”

付斌伸出手摸了摸口袋，确实，那符纸已经变成了灰烬。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付斌心想。

“付先生你大可放心，今日不会再有东西缠着你，”胡韬轻蔑地抱臂看向远方，又低下头，小声骂道，“只有蠢东西才会前来送死。”

付斌给他递来吹风机，又同他讲了些琐事，胡韬轻笑，以自己需要安静调息为由，没有再理会付斌。

柳赫扬站在窗边，他的身上也尽是污秽，却没有清洗的打算。胡韬走到他身边同他搭话：“你不也得洗洗？”

柳赫扬斜着眼：“然后你再用你的狐火给我烤干是吗？”

胡韬淡淡一笑：“难不成你也能用火？”

“唉，虽然我知道你不能这么快把身体还给小柳，但是怎么看还是有些奇怪。”柳赫扬扯开话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胡韬转过身朝浴室走去：“行了，这蓬头垢面地，你回去以后要让宁萌棠看到也不好，赶紧洗了。”

谁知道柳赫扬翻掌扬手，一条水龙包围住自己，将自己洗刷干净。柳赫扬的长发贴在身上，浑身湿漉漉的，他也没有吹干的打算。一下子跳到浮窗上翘着二郎腿：“你觉得下咒的人是为了什么？”

胡韬叹了口气：“柳兄，等我休息一会儿，这不急，我累了。”

柳赫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看着他：“尽快。”

胡韬轻笑，朝柳赫扬扔了一团狐火，将他身上的水蒸发干净：“自然。”

柳赫扬突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冷冷地抱臂站在那里，如同门神一般。

“柳兄可是有什么事？”胡韬叹了口气，“如果没什么事，请让开吧。”

柳赫扬一拳砸在墙上恶狠狠道：“你真的不怕灰飞烟灭？”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胡韬仰起头，推开柳赫扬，“放心，我心里有数。”

柳赫扬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抹了把脸：“胡兄，也不要让小辈再受伤。”

胡韬轻轻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愧是有钱人家，连客房的浴室都有这么大。这浴缸都是双人的尺寸的。因为柳澄的缘故，他也没有脱衣服，而是整个人浸泡在水中。

柳澄知道自己这处境，有些无奈：“你不脱，我这衣服怎么洗？”

胡韬闭着眼靠在一边：“我还不能把意识还给你，你体内的气息尚未平复。”

柳澄无语：“那也把衣服给洗了啊。”

胡韬说：“你体内的气息还没有平复下来。”

“……”柳澄不想说话，他觉得和这个狐狸说话好累。

过了片刻，柳澄叹了口气：“你不把衣服脱下来怎么洗啊！”

胡韬正要开口，柳赫扬已经出现在浴缸边，背对着他站着：“过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听到个动静，我还以为你又晕倒了。”

胡韬半睁着眼，深呼一口气：“本仙有那么脆弱吗？”

柳赫扬没有做声，只是转过身一掌拍在柳澄的天灵，另一只手比在自己面前，嘴里念念有词。

胡韬感觉到一股热量席卷全身，他在给自己渡气。

柳赫扬收手，抱臂，再次表现出那副清冷的模样：“行了，你出来吧，这灵气好歹可以省一些。”

胡韬正打算结印感受着柳澄体内的气息，柳赫扬又说：“那股气流我给他压下去了，你也让小辈休息休息。”

说罢，一缕轻烟飘过，胡韬也站在了这间浴室里。他径直向门外走去，只对柳澄留下一句：“我出去等你。”

胡韬和柳赫扬站在走廊上，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话。

“你觉得他们是为了什么？”柳赫扬靠在墙上闭着眼。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一方面是为了钱，”胡韬弹着烟灰，“毕竟付斌手下的家居市场是全国连锁店，而且他们家有卖红木家具。”

“木灵。”柳赫扬打了个哈欠，“看来我是真的该出山了，深山老林里待了这么久，外界消息都不知道了。”

“明天就能知道是谁了，等柳澄出来了就去休息吧。”胡韬很累，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几人整顿好，便前往了付斌的公司。

“柳先生，这真的可以找出来到底是谁要害我吗？”付斌紧紧握着方向盘，有些紧张。

柳澄回想起自己看见的那团朦胧的黑气，总感觉在哪里见到过：“没问题的，这下咒的手法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一路上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气氛也没有那么尴尬。下车后，付斌不知道柳澄从哪儿掏出来了一个面具，挡着自己的脸。付斌也问了他缘由，说是不想被太多人看到自己的脸，日后引起麻烦。付斌也没再多问。

当然，这都是胡韬告诉他的。

付氏的企业大楼，为了凸显自己的品牌，一楼接待用的桌椅全是他们拿来打响自己品牌的红木家具。红木沙发，红木书柜，这儿的装修都带着古香古韵。当然，他们的目的地可不是这一层楼。一行人走乘坐电梯，直达了四层。除了几个接待的员工在下面看着场子，其余的人都在这儿了，几百号人挤满了整个会议大厅。

“这就是你所有的员工了？”柳澄四处张望了着。

“按你说的，有机会接触到我的都在这儿了。”付斌苦笑。

柳澄在这儿也看到了不少人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黑气，他走进到一个女人的身边，低声说道：“别想着自杀，你的日子还长，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放弃自己。”

女人收到了震撼，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行了，对方的报应很快就来了，别太难过。我看见了。”柳澄轻笑一声，“不是你，你可以离开了。”

女人还是止不住地举起，脸上的妆快花了，她深深地鞠躬：“谢谢先生。”

柳澄又走到一个男人面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不要再借酒消愁了，这对你的身体很不好。”

男人不以为然别过头。柳澄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令尊的病情近期不会恶化，不用太担心。”

男人惊愕地回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柳澄一直在和身上有黑气的人交流，对于其他人的言论，他只字不提。

待柳澄转了一圈了，时间也过去了有一会儿，他的目光在剩下的几十个人之间游走。胡韬和柳赫扬也在人群里窜来窜去，企图找出一些线索。

“付总，这到底是干什么？”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就在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这叨叨了几句，就走了大半的人，付总你当心上当。”

听着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讨论生，付斌皱着眉头，心情不太好：“别浪费自己的唾沫星子，给我安静。”

柳赫扬转了一圈，回到柳澄身边叹了口气，摊开双手：“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应该不在这群人里面。”

胡韬突然捂住鼻子，满脸嫌弃道：“阴界的味道。”

柳赫扬顿时警惕起来，柳澄也紧张地望向四周，查找着胡韬所言之物。忽然间，一阵头痛感袭来，柳澄捂着头跪在地上，身上直冒着冷汗。

这个哭声，好刺耳，好难受……

柳澄强忍着泪水，企图分辨声音的来源。胡韬见状顾不得其他，给柳澄稳住气息便附身到柳澄身上，后背的刺痛和这难忍头痛根本不算什么。

“让我来，看来对方有备而来。”胡韬默默地说，又取代了柳澄的意识。

一群人愣愣地看着他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搀扶一把。付斌看他站起身了，有些紧张道：“柳先生，您没事吧？”

胡韬把食指覆在嘴上，做出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别说话。”

付斌自然也闭嘴了，一行人看着他在几十个人之间，一言不发地穿行，感觉时间格外难熬。胡韬时而停下让柳澄感受他听见的哭声来自何方，时而通过面具看着这些人的眼睛，企图从他们的脑海中得知一些信息。

终于，他在一个块头不大，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的的男人面前停下。胡韬的声音很温柔，也蛊惑着人心：“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男人轻轻摇着头，抿着嘴一声不吭。

胡韬轻轻一笑，勾起他的脸，强迫男人与自己对视：“嘴唇发青，印堂发黑，你可知道，诅咒他人最终也会反噬自己？”

隔着面具，男人只看得到胡韬那双勾人的碧眼，一下子入了迷，恍惚道：“绿色，好看。”

胡韬先是一愣，哈哈大笑道：“说吧，是谁指使你来的？”

“其他人可以走了。”胡韬转过头对付斌说。男人回过神，想推开柳澄，奈何胡韬的力气之大，竟是未能动他分毫。看着付斌已经支开了其他人，胡韬已经不有些不悦，俯下身，压低了声音：“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就此收手，我不会说什么。”

男人恶狠狠地照着柳澄的鼻梁给了他一拳。奈何速度不够快，还没来得及碰到柳澄，便被胡韬先发制人，施法将他绑在地上。胡韬又催动术法，男人动不得，只得忍受着钻心刺骨的疼痛。

“快说，你背后到底是……”还没等胡韬说完话，男人便发出了最后的悲鸣，他吐出一摊血，周身燃起火焰。付斌见状迅速拿来灭火器，胡韬还没制止，他便拿着胡乱喷了一通，却发现没有用。男人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胡韬叹了口气：“没用的，他也只是个棋子。”

“这……我该如何向警察解释？”付斌焦头烂额。

“这个人你真的见过？”胡韬抱臂站着，不屑地看着地上这一捧黄土，翻了个白眼，“他可不能算是人。”

付斌愣在原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甚至还有些后怕，他嘴角有些抽搐道：“你这么一说，这个人我好像真的没有印象。”

一间屋子里，吴念楠不忍心地看着自己的纸人又烧毁了一个。

“老大，云母暴露了。”吴念楠如是说。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男人气急败坏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青花瓷水杯一震，和勺子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次又是谁坏了我的好事！”

吴念楠咽了咽口水：“凭感觉又是他们，但是看不出来他是谁，对方有对自己下结界。”

男人指着吴念楠的鼻子骂道：“我养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给我想办法把他的真实身份挖出来！”

吴念楠有些无奈：“可是老大，对方真的……”

“没有可是，”男人掐着吴念楠脖子，“你给我记着，你是我手底下最优秀的巫，你必须给我把他找出来。”

“老大，咳咳咳，但是这边有一个值得说的发现。”吴念楠痛苦地抓住男人的手，祈求男人放开。

“说。”男人撒开手，心情很不愉快。

吴念楠喘着气，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对方的眼睛是翡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