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章 糖意(1 / 1)小雾煮青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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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究竟是谁?!”

莫笙一步步向他们逼近,如鹰眼锁定了猎物一般,一双眸子在巷子中几乎是闪着光的。南宫初若虽见过太多满眼算计野心之人,却从未见过有哪个人的眼神这样执拗到让人胆寒。

白泽侧身将她完全遮挡在后,坦然自若地迎上他的视线,在对方走到两步之内时才开口,

“区区人修未成大道,又急功近利借魔道之法,不人不魔,竟也敢在此放肆。”

一言如惊雷般让莫笙猛然变色,眼睛因为惊诧睁大,随即像被人踩住了尾巴抓住了痛处,狠狠握紧拳,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白泽面色不愉,挥手甩出一道法术,将莫笙激地连退数步,许是未料他法力纯厚,也未想到他会突然出招,堪堪立住身形后大喝,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找我麻烦?”

其实……这样想的不止他,南宫初若也有些疑惑,神仙应是不管妖界之事罢?那他现下为何与人动手,因为没有将那菩提子手串卖给他?

自己都觉得好笑,南宫初若从白泽身后又看了那人一眼,就是因为这人他们才没有启程的罢,就是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

若非方才莫笙的问题让白泽接下来的话合乎情理,她就要以为自己的心思又被听了去。

白泽冷声道:

“你取了镇上六户人家生气,渡与外面那个阳寿早已尽了的姑娘,违逆天道,残害生灵,这一掌算什么。”

不等南宫初若说什么,一个声音幽然插进来,

“你怎把我的话给抢了?”

转身看去,巷子中蓦然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墨发玄衣,一个红衣似火。

正是冥月与花刹。

“白泽竟将你也带了来,昨日岂非白让你睡了?”

冥月看见她的时候眸中一讶,一边牵了花刹的手一边道。

他们是谁?我们见过?昨日?

南宫初若觉得纷乱的思绪中有一根线明晰起来,有些事一直被她含混过去的,现下也解释地通了。

“我不过是在救心上人,你们整日口语慈悲,那我救人有什么错?!”

莫笙被他们激怒,红着眼对几人怒吼,像一匹被人触了猎物的狼。

“杀了那么多人来救一个,更何况那姑娘本就阳寿已尽,你还有脸说是救人?真是荒唐。”

花刹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极不耐烦地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我等了她十世,每一世!都相遇不相知,相知不相爱。终于让我等到这一世,我们可以并肩而行。就算是违逆天道又如何,你们口中的天道对我何时公平过?!”

他歇斯底里地吼完,双眼充血通红,因为太过激动额上青筋凸起,牙咬的用力到颊骨分明,任谁看他现在的样子都会心生恻隐,为他埋怨一句天公不作美。

“天道从来都是公平的……”

白泽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颇生几分悠远,

“你从未对她付出,十世之中,你只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南宫初若惊诧地看他,莫笙却是哈哈大笑,笑的声嘶力竭,仿佛白泽的话有多可笑。

对他的笑声恍若未闻,依旧是平淡到寡情的语气,白泽又说道:

“平阳玄境乃仙家留于凡间的一方净地,多年前你误入其中竟还能出来,想来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点。”

说到此处白泽刻意停下,看他蓦然变了的脸色一眼,继续道:

“那平阳玄境中指引你出来的赤葳藤种子是天下最后一颗,你可有好生报它救你之恩?”

没有给莫笙回答的机会,白泽兀自开口,

“你浇育它三年,却拿它与魔界做了交易,可你不知,那赤葳藤种子在平阳玄境百年,早已吸收了仙气,遇土则生,只是三年,便有了花灵。”

“你说这些做甚?不,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莫笙的语气明显弱了下去,或许是想到往事,或许是从白泽的话中明白了什么,一脸怔忪地问道。

“还有这么些秘辛,白泽这通请的本事当真好用。”

“通万物之情,唯不通男女之情。”

冥月低声与花刹嘀咕,花刹在说到这句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南宫初若一眼。

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的身影,忽然有种眼前人远在天边的错觉。

白泽的声音越发清冷,眸子盯着莫笙让他无所遁形。

“魔界培育出赤葳花,将其投入炉鼎之中用三昧真火灼炼了一百六十天,注入魔剑灭劫之中,塑成剑身。真身被业火烧炼,榨干所有花汁,灵体早已破碎成尘消散,只有一缕恨意执念,化成了一个残形,能够维持十世,也是因了那恨意之深。”

到此众人都恍然,所谓十世追随,也不过是世间最后一株赤葳藤的报复,这十世的感情倒像是独角戏一般的笑话。

“哈哈哈,你编故事的本事倒是不小,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信?哈哈哈哈哈哈!”

莫笙弓背笑的疯魔,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其他,不停嘟囔着谎言,都是谎言,你们阻止我救莘莘,你们是何居心。

却在此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幽然传入众人耳中,却是让莫笙愣住。

“他说的不错。”

“莘莘……?”

莫笙听到这声音蓦然转身,却见缓缓走进来的人与平日判若两人,全然不是朝夕相处的样子,犹豫地开口唤道。

“我的名字是葳蕤,并非关莘。”

花刹只打量她一眼,便明了,

“你执念滞留凡间十世,也到了山穷水尽,此时前尘记忆恢复,你是花灵葳蕤。”

女子轻笑,一身布衣渐渐化作浅金华服,莹莹流光。随意盘成的发髻也倏然变得精致,流苏簪玉,更衬得冰肌玉骨。

出乎众人意料的走到白泽身前行礼一拜,

“葳蕤见过恩神。”

白泽虚扶一下,不无叹息地说道:

“当初我将你送往平阳玄境,是想留赤葳藤一线生机,却反而害了你。”

到这时几人才恍然,原来如此。

葳蕤却是笑了,

“当初我族被各界杀伐利用,本就是要覆灭的,幸得神君相助让我在平阳玄境中存留千年,还修得灵体,是我该谢您的。”

白泽无声叹息,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一下,却让南宫初若心中没来由一酸。

莫笙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葳蕤,对方却没有多看他一眼,不罢休地唤了一声,

“莘莘……”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有花灵?”

葳蕤侧头轻笑,

“欲望是最令人放不脱的,告诉你你就不会将我送与魔界?”

莫笙看着她的背影,颓然垂首,当时他们未生情愫,即便知道她有花灵,想必自己也不会放弃借魔气修炼的机会。可他现下还不是武功尽失,修为尽毁,什么都没有得到。

良久,他低垂着头哑声问道:

“若我救你,你可愿意?”

葳蕤却是嗤笑,意思很明显,你如何救我?

莫笙蓦地抬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向前几步急急地说道:

“我虽急功近利修为尽失,但修行多年习得一半仙根,虽因借魔气再不能修全,但这半根也应有些作用。”

冥月饶有兴趣地开口,

“如此倒不乏一个良策。”

白泽看向葳蕤,像在询问她的意见。后者再次出乎众人意料,勾唇而笑,说了一句,

“好啊。”

莫笙大喜,拱手对几人一拜,

“我的罪责皆由我一人承担,与葳蕤无关,请仙人施法……”

“啊……!”

南宫初若忍不住一声惊叫出口,看着那华衣璀璨的女子猛然转身,手中化出的木藤狠狠扎进躬身说话的人心口。

莫笙不可置信地抬头,一双眼睛瞪大,直直看着她,随着意识渐渐流失,他忽地释然一笑,看着女子眼中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真是极狠的报复。”

似是眷恋,似是不甘,似是自嘲,就一直盯着女子,直到软倒下去,被葳蕤接住。

此时葳蕤眼中才猛的落下一滴泪来,转身对白泽一笑,

“葳蕤有负恩神所托,残念一缕,不必劳烦。”

说着,她的身体透明起来,无数星芒从她身上散开,正一如她衣服的颜色,浅金流光,仿佛京城千灯之会上一个个飘远了融进夜幕的孔明之灯。

她的声音不清晰地传来,若有若无地响在他们耳边,

“我确然恨他,却也爱他,十世之中,实实在在是我想同他一起。或许是我疯了,他是我仇人,我却依旧不忍他独自离去,杀他,算是给我种族一个交代,陪他,是给我自己一个满足。”

说着她的身形全然散开,在消散前,她化出一件物事给了白泽,

“这是我自魔君手中留下的一滴花液,因它我才撑到现在。便送与了神君,权当微不足道的报答。”

“痴傻。”

冥月接过那颗鎏金的珠子,听花刹在一旁叹息一声,将珠子收起后自语般说道:

“那赤葳藤生根一百年,开花一百年,花期却只有十天,花若被人强行取下,碧藤尽失颜色,枯萎凋败。”

“葳蕤只生三年便开花,并非全然因为平阳秘境,也因为她动了凡心。”

冥月翻掌将关莘和莫笙的魂灵收入袖中,葳蕤的残念离开后,关莘不过一介凡人,最后倒是这两人魂归一处。

情字最会造痴人。

“凡间事了,我们便回去了,你若凡尘事毕,回九重前来冥界坐一坐。”

白泽点头,看着他牵了花刹的手,渐渐消失在小巷之中。侧目看向南宫初若,却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南宫姑娘,走罢。”

对方却似没有听到,仍垂了头发愣,白泽疑惑地皱眉,又唤了一声,

“南宫姑娘?”

“啊……嗯?白公子说了什么?”

南宫初若猛地回神,下意识地问道。

“无妨,出去罢。”

这时南宫初若才注意到只剩他们两人,连忙点头,提步便向外面走去,白泽不禁又一皱眉。

快步走到巷口,南宫初若眼前蓦然一暗,再看那遮挡了满眼的月白之色,一下子停住脚步。白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怎的风风火火的,在巷子里待久了,直接出去是要伤眼的。”

说罢拉起她的手,缓步走出去。

一到宽敞的长街,阳光刺的眼睛生痛,白泽也兀自闭了眼睛,只一瞬便又睁开,遮挡在南宫初若眼前的袖袍却没有移开。继续拉了她向回走,行出一小段方缓缓将手放下。

眼前恢复光亮,果然没有太过不舒服,轻眨两下眼睛全然适应后,对白泽轻笑,

“多谢白公子。”

却在看到对方的时候,耳边回响起冥月的话,面色又是一黯,复低回头去,静静走着,一言不发。

白泽能感觉到她的不同,却不知是为何,况且他本不善揣测女子心思。

忽然身边人的脚步停住,他侧目去看,却见那个空荡荡的摊位还在之前的位置,像等待主人流浪狗,孤零零立在那里。

眼前白影一闪,南宫初若疑惑地看着白泽走到摊前,将那串没有买到的手串取下。想了想又在摊上放了一锭银子才走回她身边,示意她伸手。

南宫初若迟疑地抬起手,白泽竟将那手串戴道她的手上,一时粉晶莹莹流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光芒流转间,一阵清凉从手腕散开,直让人神思清明。

“这是菩提珠,温养人再好不过,你便时时佩着。我为你施了道法术,寻常是不会掉落过丢失的。”

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跳,收回手自顾自打量着两颗珠子,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真漂亮。”

本是由心的一句话,白泽眼中却是幽光一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

“你能看到它的颜色?”

南宫初若反而不解地问:

“不是粉色么?莹润清透,确然极美。”

白泽原以为之前她说这菩提珠漂亮是附和着他做与莫笙看的,现下看来她果真能看到菩提本色,面色不由复杂起来。

“有什么不对么?”

南宫初若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狐疑地问道。

白泽想了想还是说道:

“这两颗菩提珠并非凡物,乃是西天净地所出。凡人观之最多不过是颗木珠子,看不透菩提本色。”

“那,那我如何看到?”

白泽反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折中寻了个因由说道:

“许是你同我待久了,沾染了灵气。也许是你天生有慧根,较寻常人看到的多些。”

听了他的话,南宫初若总算噗嗤一笑,

“那要仰仗神君多给我些灵气,说不定我也可以飞升成仙。”

白泽让她逗笑,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你是妖么?竟学着吸人灵气?”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向着来时的街道走去。

当走到那个糖人摊位时,也不知怎的,竟又起了馋意,走过去对那老伯说道:

“大伯,我要一个糖人。”

那老伯抬头一看便笑道:

“姑娘又是你啊,哈哈,稍等这便好。”

南宫初若脸一红,身边却走过来一个人,方要抬头去看,便听白泽温润的声音响起,

“为何不要两个?”

“?”

南宫初若总觉得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不是你自己不吃么,怎的又要了?

“你不是不吃的。”

南宫初若低声嘟囔一句,却被白泽听到,疑惑地问她,

“我说过?”

“就是方才出来的时候,我给你买了……”

白泽这便想起来,他的那根似乎被一个小孩子要了去,低声说道:

“之前我心中有事,冥月又密语传音,心思着实不在此处……抱歉。”

听到后面南宫初若眸中惊诧,这是在向她解释?还道歉?

真担心会不会让雷劈,这样腹诽着,嘴角却是扬起了笑容,对老伯道了句,

“大伯再要一个。”

“好咧!”

手中糖勺绕木棍勾画,一会儿一个威严霸气的龙形便画了出来。老伯不急着拿,一边画下一个一边等它凉干。南宫初若看着他画的图案不禁脸热,是一只凤凰。

等两支凉干后老伯将他们一同拿起,递给南宫初若,白泽付过钱,伸手将糖接过。方要张嘴咬,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

“你的糖人可以给我么?”

低头去看,不禁挑了挑眉,这不就是将他的糖要走的那个小孩子?

南宫初若瞪大了眼睛看着白泽做出了一个类似孩子护食的动作,将糖人举高,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可以。”

“……”

张了张嘴又不知想说什么,又堪堪闭上,南宫初若觉得这一定是她见过白泽最生动丰富的样子。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与小孩子玩闹的他,多了几分烟火气,一时让南宫初若感到自己与他的距离,或许并没有那么远。

这是那小男孩有几分委屈地看着他,与他讲起了道理,

“你如果不爱吃,就要让给喜欢它的人,不可以浪费食物。”

白泽眼中颇有几分玩味,将糖人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谁说我不吃的?”

“你方才分明没有吃大姐姐给你的糖人……”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看着糖人被他吃掉,小嘴都撅起来小声嘟囔道。

南宫初若见小孩低头闷闷不乐觉得好笑,本想着再给他买一支,却见白泽蹲下身子,伸手在小男孩的脸上捏了捏。

“唔……!”

小男孩吃痛地低呼,一双手使劲护着自己的脸,气呼呼地看向白泽。

“你想吃糖人?”

白泽平视他瞪大的眼睛,轻声开口问道。

小男孩点头,白泽又说道:

“现下你是小孩子,或许会有人给你买。可你以后会长大,你便不能再伸手讨要,而是要做一个有用之人,成为能为国家效力的栋梁之材。”

看着他一张小脸都是认真地听自己说话,白泽满意地摸摸他的头,

“有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伸手讨要不是大丈夫所为,懂么?”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在白泽轻拍他头顶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蹿跳着跑远,挤进人群中跑没了身影。

白泽站起身,看着他跑开的方向,脸上线条柔和,嘴角的弧度近乎慈爱,南宫初若看着他不禁想到——若以后他有了孩子,定能将他们教养得很好。

这样想着,在他看过来的视线中不由一笑,什么样的人能走到他身边,与他生儿育女呢?

“很好吃。”

白泽又咬一口酥脆的糖条,认真地评价道。

果然……南宫初若看他面上又露出类似满足的表情,心中断定这位神君,爱吃甜。

扬眉一笑,将糖人放进嘴里,麦香入鼻,舌尖都感觉到了餍足——确然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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