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九章 崖下(1 / 1)小雾煮青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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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青年拱手作揖,温和谦逊的声音让人听了很是舒服。

白泽点头,看着青年对南宫初若说道:

“这是化山山神,云空。”

因了原形是一只山间雀,便有了白泽口中所唤的称呼。

南宫初若俯身行礼,

“凡女见过山神。”

反而是云空有些不好意思,挥手笑道:

“我就是一个靠镇上人祭拜度日的闲散地仙,什么山神不山神的,姑娘唤我云空便是。”

当真没有半点架子,随和的很。这便让南宫初若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其他神仙或六界之人时,总有种没来由的紧张感,这应就是最普通的凡人内心深处的敬畏,或者说自卑。

轻笑颔首,便不再言语。

白泽看一眼这个成仙只几百年,并无多少仙龄的人,缓声问道:

“化山水患究竟是何缘由,你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云空面色一凌,其实若白泽此前问他,他也给不出什么切实的回答,只能和他一样觉得水患怪异却无证据。而今晨他又一次在附近探察,却是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看两人一眼,云空低声说了一句,

“随我来。”

说着三人化作一道碧光,倏然冲进了那高山之中。

当站定后南宫初若只觉脚下软软的使不上劲,方要活动一下腿脚,却是蓦地就要摔倒下去,猛然下落间被白泽抓扶住胳膊,才堪堪站稳。

“凡人被施加法术后会有一阵子无力,现下你便先借我之力,待恢复了力气自行松开便好。”

南宫初若抬头,见他清冷的面色毫无起伏,说出的话怎的就这么让她觉得温暖呢?

低头应下,

“多谢白公子。”

他们现下是在山中的一片林子里,路不算崎岖,就是光线有些昏暗。

云空此时才开口,看着白泽正色道:

“我一直看顾此方,断不会让水患伤及百姓,只因这水来的蹊跷,连我也未曾察觉。”

白泽挑眉,

“这么说你是有了发现?”

云空点头,率先走到前面。白泽低头看南宫初若一眼,将她向自己的身边拉近,放缓了步子同她一起跟过去。

行出一段距离后,他们穿过一片灌木丛,入眼便是一个宽敞些的空地。

云空停在一丛低矮灌木前,伸手对白泽道:

“神君请看。”

南宫初若也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绿色的叶子之上似乎有一片暗红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动物的血。

白泽却是眯了眯眼睛,摘过一片叶子看那上面沾染的暗红,低声吐出几个字,

“灵兽之血。”

“灵兽?”

南宫初若惊诧地重复,这又是如何看出的?分明与寻常动物的血没有什么两样。

云空点头,

“不错。”

白泽拿着叶子端详,语气颇有些高深,

“这便是怪异之处了。”

说罢瞥见南宫初若一脸茫然,不由好笑,

“灵兽之血并非赤色,而是银蓝,只因你为凡身看不到其本相。”

说着他将手伸到她面前,如此举动让南宫初若心中一跳。他的手覆到她眼上,只觉双眼蓦地一凉,便又恢复了光亮,白泽的手已经离开了。

缓缓睁开眼,心中隐隐激动,她想象不出,他们眼中看到的世间是怎样的景象。

在四周打量一番,似乎除了视线比往常清晰了些,并无什么不同,一时有些失望。

这时白泽的声音响起,眼前多了一片叶子。

“你再看这叶子是如何。”

说罢他两指一动,将那叶子翻转过来,南宫初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瞳孔都微微颤抖,

——银色的血液之中夹杂了极其浅淡的蓝色光芒,该如何形容呢,她真的找不出词汇来表达自己眼中这样华丽的颜色,几番兜转推敲,还是化为了最普通的两个字。

“很美。”

白泽将叶子放到她手上,转而看向远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声音轻缓,

“化山不会有灵兽出现,这里却有灵兽的痕迹,还似乎受了伤……若不是它途径此地,便是被人追杀曾逃到这里。”

云空点头,他也有此推测。

这时南宫初若的注意力已经从叶子上收回,听到他的话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疑惑,

“为何化山不能有灵兽?”

云空神情颇有几分落寞,看着繁茂的树林回答道:

“化山其实就是一座镇缝石,处在地缝之中,能阻止地气外泄,却也使得自身灵气枯竭,不能泽被一方。山上只有寻常动物草木,灵物在化山没有灵气滋养根本无以为继。也就是这些寻常的凡物,在这样稀薄的灵气下倒还生长地繁茂。”

此言之中包含了一山之神不能润泽水土的无奈,却也不能轻易卸下自己这沉甸甸压在心头的身份。

南宫初若觉得似乎她有一种感同身受,云空之于化山,之于镇民,就如同自己之于重南,之于百姓。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担子,却又总是觉得不知如何才算当之无愧,不知如何才能让自己的身份真正让天下人信服拥戴。

白泽的声音正可以将二人的惺惺相惜打断,四下观察着山林问道:

“水由何处来?”

“山顶。”

云空望向山端,却是皱起了眉,

“化山情形我再清楚不过,莫说本不是多雨时节,就是有雨,山顶陡峭,也不会形成如此倾洪之势。”

白泽听罢神色了然,点头道:

“那便是夫诸没错了。”

“上古异兽夫诸?”

云空着实未料这灵兽竟是洪荒中生出的异兽夫诸,可夫诸怎会出现在这里?化山可绝无吸引它的地方。

白泽循着深处的记忆缓缓说道:

“夫诸惊水之兽,可引八方水泽,见则其邑大水。”

云空身为地仙,关于异兽总是知道些的,白泽此时所言,倒更像是在说给南宫初若听。

后者正思索他的话,未防清润的声线又在耳边响起,

“南宫姑娘,身上可有力气了?”

被问到的人这才惊觉他还一直扶着自己,微凉的手抓在她的手臂上为她借力。许是她习惯了那微凉舒服的触感,也或许是隐秘的心思想与他如此近距离地多待上一会,她没有言明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现下被他问到,也只好假做脚上试探地用些力感受,而后才抬头轻柔一笑,

“已经好多了,多谢白公子。”

白泽闻言将手收回,负于身后。南宫初若心中不由可惜,偷眼看一下他的手,又做贼一般连忙将视线收回,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们要从何处寻找夫诸?”

云空也将视线落到白泽身上,询问他的意见。

沉吟片刻,白泽抬头看向远处,思索着道:

“水势既从山顶而下,那只夫诸定然到过那里,先去找找看有无蛛丝马迹。”

“是。”

云空应下,手中施展法术,带着二人来到化山之顶。

山崖上没有多少草木,虽因山体陡峭而崖面不多开阔,但也算平坦。

南宫初若特意感受了一下,并没有像方才那样强烈的无力感,虽双腿仍乏力,却不会妨碍行走。抬头见白泽正向她这边看了一眼,随即便移开,心思一活想到他这举动的缘由,心中不禁欢喜。

想着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心中某处似乎溢出了一种名为甜蜜的情绪。

云空见白泽一直四下打量,人已经走到了崖边,出声提醒道:

“此处我已仔细找过,并无异兽的痕迹,也无异样之处。”

方才从山顶上看,洪水冲刷的痕迹便很明显清晰,树木被冲的或歪或倒,枝叶散落一片,低矮的小树灌木更是凌乱铺在山地上,狼狈不堪。

洪水确然是从山顶上而来,既如此便总要有些痕迹才是。

他一路找到崖边,倾身向下面黑暗幽深的崖底看去,却在视线触及到石壁上那抹亮色时眸子一缩,声音带了些愉悦,

“想来那只夫诸是到了崖下了,无怪乎寻不到它。”

听闻他的话,两个人都走过去,白泽伸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那棵通身白色,像鹿角一般的植物便展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

云空疑惑地问,他确然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化山原是没有的。

南宫初若就更不必说,她只觉这长相奇异的植物形状很是好看,让她记起初遇之时,白泽给自己看过的双角。

“夫诸头顶之角。”

白泽解答了二人的疑惑,继续说道:

“它应是与何人打斗不敌,被伤及双角,断落的角被突出的石壁接住,遇土而长,成了这鹿角珊。”

南宫初若眉头皱起来,崖底深不可测,从他们的位置看去简直就是全然无光的黑洞,让人望而生畏,似乎巨兽的血盆大口,顷刻能将人吸进去。

“若不是它逃了,就是被要抓它之人带走了。”

白泽看着那纯白的鹿角珊眯了眯眼睛,如此说道。

“神君如何知晓它是被带入了崖下?”

云空在此地几百年,这崖底不应只是个裂缝么?

白泽轻笑,云空还是仙龄太小,加之一直在凡间作地仙,天界之事着实所知太少。

在两人身上游视一眼,缓缓开口道:

“这地缝实为天魔两界一个隐秘的通道,天界一直对此处有所重视,近来有上神猜测魔界利用地缝混沌屯养魔军。”

况且夫诸出现的莫名,消失的也蹊跷。

“魔界?”

“魔军?!”

两声惊诧的声音交叠响起,却全然不是一个意思。

还是云空先急迫地开口,作为一山之神,若魔界果真有动作,他岂非失职。

“若是操练魔军此处应魔气浓郁,我不会全无察觉。”

白泽点头,见他神色焦急,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额间薄汗已露出了一层,不禁拍了拍他的肩,给他一个稍安的眼神,

“只是揣测罢了,若他们果真利用这地缝操兵,定然是有了掩人耳目的法子。魔界诡谲之术甚多,若是立个什么强力的结界你不能发觉也是情理之中。”

云空犹不能释怀,面色坚定地道:

“让我下去一探究竟!”

白泽伸手阻挡他匆匆欲向崖下跃的脚步,

“我与你同去。”

说罢看向南宫初若,认真地对她道:

“南宫姑娘你便留在此处,我会为你设下结界,这里几乎无人行迹,你大可安心在此等候。”

“不行!”

“我也要去。”

这次她没有顺从白泽的意思,强势的语气让对方不由一愣,随即又规劝道:

“崖下不知是何情境,你若贸然跟随,以我现下的法力,不能保你无恙。”

南宫初若却分毫不退让,全然没有半分一直保持的对神君的敬畏和恭敬,依然强硬地说道:

“神君不能保我无恙,难不成结界便可以?”

“这不一样……”

未等白泽的话说完,她便兀自接上,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只信神君,就算是魔窟,也要在神君身边方能安心。”

她仰头看他,一双眸子中全是坚定和信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虽然白泽没有懂更深处的含义,却能看到她含了光的眼中对他的信任。

一时不知如何拒绝,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在她额上勾画几下,一个息浊印便在浮现出来,莹白的光印若隐若现,像一片雪花落上而未融,在光线下闪烁的光亮。

“若在我身边能给南宫姑娘安心,我定会护你周全,只是一切听我指挥,切不可随意行动。”

白泽长眉微蹙,郑重其事地对她嘱咐,南宫初若认真地看着他,用力地点头,

“我定跟在神君身边。”

白泽这才牵起她的手,对云空点头示意,二人周身围绕了法术,纵身跃下悬崖。

南宫初若原以为他们会如高处坠落一般极速地落下,崖底的风吹刮到脸上刺地生痛。可出乎意料的他们下落速度很慢,脚下汇聚了莹白的法雾,如腾云一般,轻缓地向深处落下。

白泽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在光线逐渐黑暗下来后,他又将自己向身边拉近。除了脚下传来的幽暗光芒,这里几乎是纯粹的黑暗,她此时却无比感谢这浓稠的黑色,让她脸上的红热不至于被身旁的人看到。

越是向下,空气越发地浓厚粘腻,其中还夹杂着腥味,闷厚难耐。南宫初若呼吸逐渐吃力起来,她眼费上不小的力气才能在这样令人作呕的环境中呼吸。

明明闻了便让人不适,却不得不从中汲取稀薄的可以依赖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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