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才参见王爷，王妃。”，待容令辞和林清欢到了正厅前，才看见老夫人已经携慕容雪入座，厅外下人明显比平日里多了，来来回回低着头从库房里搬着家具。

林清欢跟在容令辞身后，也抬步踏了进去。

“曾祖母。”

容令辞微微颔首，问楚老夫人安，坐入正席，林清欢也在身后学的有模有样，“问曾祖母安。”，自打她进到这厅里就感觉到冷冷的两道视线盯着她，她也不以为意，盯盯又不会少块肉。

不过她坐哪？

按正常人的逻辑，容令辞两侧的座位怎么着也有一个是她的？

容令辞坐于正席，但老夫人和慕容雪早已坐在容令辞两侧的偏席。

林清欢眼睛在座位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只见慕容雪低着头瑟缩起身，一袭碧绿翠烟衫衬的她肌肤如雪玉一般晶莹，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尚有泪痕，一双水眸清澈透底，樱桃小嘴不点而朱，藏有万种风情，如两道轻烟似的眉轻轻皱起似有千万愁绪结于其中，让人想要轻轻为之抚平。

慕容雪身条本就如柳絮般轻盈秀绝，如今今日受了这么大打击，更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慕容雪见过王妃姐姐。”

慕容雪双手揪着手边的绢子，满脸柔弱瑟缩的说道，好像林清欢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秒就要吃了她似的。

“姑姥与雪儿早先到了这厅内布吃食，置完未曾注意，坐到了…”，慕容雪似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抬头看了林清欢一眼，接着道：“若是，若是王妃姐姐不喜，雪儿…”

林清欢使劲马着耐心听慕容雪柔弱的做完开场白，淡淡的看着她也不答话，示意她继续说。慕容雪这话说一半停在这，明显的就是屁股黏在凳子上了不想走，自己还不开口，想要拿半截的话逼她林清欢开口，顺理成章又显得她大家风范。

这一口一个“王妃姐姐”叫的，林清欢皱着眉好像理解了白天那老麻烦精听到自己叫她“曾祖母”之时那嫌弃的几个眼刀，这会要是林清欢说个“不喜”，怕是雪儿姑娘要上演一出什么“我对不住王妃姐姐，我讨人嫌”的一哭二羞三晕倒的戏码。

“没，我十分欢喜。”

林清欢扬脸回她一个大方的笑，利落的坐进容令辞对面的座位。

慕容雪似是没料到林清欢答的如此爽快，她接下来的话都准备了，好让王爷知道今日林清欢是怎么对她的……于是握紧了手里的绢子慢慢落座，眼底幽幽。

老夫人眼带不屑的淡淡扫过她一眼，算这个女子识相，想必辞儿也是教训过她了的。

身为王妃，穿的一袭黛色素衫，比正戴孝的雪儿还要素，发间插得那是哪片林子里找来的破木头。这样的人当她外孙的王妃，简直太上不得台面。不过这样也好，她的辞儿迟早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京华风范，林清欢这样的野女子，男人不过贪一时之鲜，如浮游，只存那一朝一夕而已。将来就算她生下小世子，也轮不到她来当娘亲。

“令辞啊……”

老夫人撑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舅公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也知道，当年我失了你母妃，你小小一个人又离京，是你舅公和雪儿这些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尽孝，”

楚老夫人说着说着，用绢子捂住眼哽咽。慕容雪见状，也是跟着眼眶一红，似是强忍着泪水低低啜泣，“今日若不是你及时回来，雪儿怕是不知要等到何时才可进府。她刚失了亲人，无亲无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王府门外受了多少笑话…我身为你的祖母，却没成想连为自己侄孙做主都要看旁人颜色。”

这老夫人倒是告的一手好状，话中只字未提林清欢，却又句句给她压实了蛮不讲理又目无尊长的罪名。

老夫人说时眼里一道冷锋闪过，当时辞儿一路策马而归，连眼都没朝她这边望一下，扬身下马便去了兰苑，衣角翻飞片刻未停留，好大一会儿后才唤了御医来瞧她有无大碍，听完她告那林清欢的状只安慰了她几句就又策马而去。

容令辞目光依旧清浅，他扶住楚老夫人的手，温和道：“祖母保重身子。”，对老夫人声泪齐下的控诉恍若未闻，又提筷为老夫人夹了些细嫩的汤参。

老夫人看容令辞为她夹菜，心下已明了容令辞是铁了心护着林清欢，便掩了眼底的情绪，道：“祖母得你这份孝心，也可算是安享天年。”

说罢，她笑盈盈的看向慕容雪，道：“雪儿，圣上天威难抗，你父亲之事实是无力回天。你可要为着祖母好好儿保重你的身子，”，说罢抬手将容令辞给她加去的汤参放进了慕容雪面前的碗里，“多吃些你令辞表哥为你寻来的汤参。”。

林清欢听了之后一脸懵，还能有这种操作？那两三根小汤参被一来二去的整的软趴趴的，似是在无力控诉：本汤参活的太没尊严了，死都不给个痛快！

“多谢表哥，雪儿记在心里了。”

慕容雪望了一眼碗里的汤参，一双泛着水光的大眼柔柔弱弱的看向容令辞。

只见容令辞听罢，浅笑缓缓抬眼，慕容雪只觉呼吸一滞，容令辞从未这样看过她。不，应该说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装下过她，如今他那双清冷如寒星般的眸子竟然带着笑意。于是眸色轻垂，一副任人宰割的的小白花，等着容令辞未说的话。

“以后心里不妨记些有用的。”

慕容雪绝色的小脸一滞，似是没反应过来容令辞的话。

狠，容令辞真狠。

面色从来温和，不给人脸色看，但戳人痛处也是够干净利落脆。

你是杀人无形的刽子手吗？

林清欢仿佛听见慕容雪那颗七窍玲珑心“咔吧”碎成了两半，而对座那厮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汤，“祖母，我吃好了。”

“我也吃好了。”，林清欢笑得纯良，也紧跟着容令辞道。

“看来是不大合胃口。”，容令辞嘴角笑意浓浓，看着对座等不及要抬屁股走人的林清欢。

楚老夫人本就因为方才容令辞那一句噎的心头好不舒服，此刻又看她孙儿对林清欢那截然不同的语调，眸子一冷，缓缓道：“雪儿自知寄人篱下，即便受了如此打击，却仍是硬撑着身子去受那烟火之气布了这一桌吃食。不知王妃自小是被什么山珍海味养的，还真是我姑侄二人对不住你了。”

“姑姥，无碍的。”，慕容雪起身，轻薄的身子对着林清欢一拜，声音略显哽咽：“是雪儿做的不好，对不住王妃姐姐和小世子，还望王妃姐姐恕罪。”

“雪儿！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猛地起身，满眼心疼的走过去把慕容雪拉进怀里，冷眼扫过向座上一脸平静的林清欢，道：“只要我还在这七王府一日，谁都别想作践我的雪儿。”

林清欢抬眼，看到老夫人一脸盛怒，放下手里的碗筷勾唇一笑，满脸乖巧：“祖母莫气坏了。七王府今后还要多多仰仗您主持家业，雪儿表妹如此乖巧动人，我看了都喜欢的不得了呢，怎么忍心作践她，不会的。是我最近被这肚子累的不大想吃，对吧王爷？”

对不起崽崽，你老娘先借你一用。

某崽崽一脸闷气在某人肚子里戳手指，拿屁屁对他娘亲这招是没什么用了，哭。

容令辞垂眸笑着，点头。

楚老夫人似是没想到林清欢会这么回答她，面上闪过一丝狐疑，随即又冷冷的盯着她，皮笑肉不笑道：“王妃能有此番话，我这当祖母的也便可放心了。”

“雪儿入府，尚需置办些东西。不知王妃准备作何打算？”，楚老夫人笑着看着林清欢，眼神里满含算计。

“给，雪儿表妹若愿意，本王妃给她买了这整个苍云的汤参！”，林清欢一脸真诚，只要不来找她麻烦，你外孙的银子你随便砸。

而又“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话说多了，面色更真诚的补了一句：“打个比方。”

那一脸真诚好像在说：这个比方不生动通俗吗，不简单易懂吗，随即面色略带无奈的叹口气，眼睛眨巴眨巴看了一眼众人表示你们听不懂就算，我很遗憾。

“不早了，祖母早些休息，孙儿先带清欢去歇息。”

容令辞起身绕过楚老夫人和慕容雪，微微一躬身，随即牵起林清欢的手：“我们走吧？”

林清欢觉得容令辞之前很好看，但这一刻她觉得容令辞好看死了。能及时终止老麻烦精碎碎念的容令辞就是天神下凡，配得上她此刻的星星眼。

林清欢强行压住自己已经准备像龙卷风一样开溜的双腿，微微笑着躬身：“祖母，清欢告退。”，然后在众人眼里“扯着”他们的七王爷出了正厅。

慕容雪从老夫人肩头看向那消失在夜色中的二人攥紧了手里的绢子，眸色深沉，她为了活下来，已然放弃了许多比尊严更珍贵的东西。

站在容令辞身边的，早晚有一天，会是她，慕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