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菀自从那日落了水,便受了风寒,这些天才逐渐转好。
她捏着鼻子将那碗浓黑的药汁喝下去,丫鬟翠波拿了蜜饯过来。
喝完药她将碗扔在一边,皱着一张小脸忙拿起一个蜜饯扔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缓解了那浓重的苦涩。
程菀眯了眯眼,道:“我那好姐姐还在院子里抄书呢?”
翠波拿了美人锤过来给她锤腿,道:“是啊,就因为三姑娘,害得大姑娘她们也跟着被连累了。”
程菀冷哼一声,眯着眼看了看自己修剪的圆润整齐染成了红色的指甲,道:“她不是挺能说吗?怎么最后还不是受了罚。”她撇了撇嘴,一脸讽意,“我还以为她能耐大着呢。”
翠波讨好地笑道:“姑娘受了这么大个委屈,老夫人自然要为姑娘做主。”
程菀又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她病的这些日子,老夫人院里的人就来问过一次,之后便跟忘了她这个人一样。
就算是三房里的两个姑娘也跟着受了罚,要说老夫人有多看重她,也不尽其然。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但她这次被害得丢了脸不说,还喝了这么些日子的苦药,总要让她知道是谁做的然后给讨回来。
“你那日就没瞧清楚?”她小腿那里到现在还青紫青紫的呢。
翠波垂下头,道:“当时大家伙儿都被那劳什子蛇给吸去了注意,奴婢确实没瞧清楚。不过姑娘您想,当时站在您旁边的就只有表姑娘和三姑娘,表姑娘自是不可能害您的,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和姑娘从未发生过冲突,更加不可能害您,剩下的就只有三姑娘……”
她没继续往下说,程菀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支肘望向院子里那棵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程蕴的嫌疑确实最大,可为何当时她不用手推她下水,而是用石子来击中她的腿呢?
翠波看穿了她的心思,又道:“姑娘您想,三姑娘毕竟是主子,就算要动手,当然是她身边的丫鬟好动手,到时被发现了也可以把错推到丫鬟身上。”
程菀恍然,她收回目光盯着翠波看了会,蓦地笑了:“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翠波连忙跪下,一脸惶然:“奴婢是姑娘的人,自然事事都要为姑娘着想。”
程菀掩住嘴笑:“之前你跟在我身边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没想到你这张嘴说起话来跟抹了蜜似的。”
翠波垂下头。
程菀又道:“我之前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之前三夫人张氏带着她们出府挑首饰,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宋夫人引去,只有她发现程蕴鬼鬼祟祟出了店铺。
“奴婢那日跟着三姑娘,看见她进了一间书肆,待了好一会儿。”其实程蕴在这之后又去了好几间铺子,卖什么的都有,翠波觉得三姑娘那时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到处乱转,而且与此时她要办的事无关,也就没有提。
程菀皱了皱眉:“书肆?她去书肆做什么?”
“奴婢装作不经意地问过那伙计,他说三姑娘只是随手翻了几卷书,最后却什么也没买。”
程菀看了她一眼,又问了一遍:“那她去书肆做什么?”
翠波声音放低:“奴婢前段时间遇到三姑娘院子里头的卷卷,那丫头是个话多的,不小心漏了一嘴,她说三姑娘自从中秋过后,时不时会把屋里的人都赶出去,躲在房里一个人看书。”
程菀还是不明白。
翠波无奈,只好把话挑明:“姑娘您想,三姑娘看的什么书非要一个人待着看?”
程菀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翠波暗骂蠢货,面上却什么情绪也没露,声音越发小了:“有些东西是姑娘们不能看不能碰的。”
程菀越发不明白了:“什么东西?”
翠波脸有些红,磕磕巴巴道:“就是……有些书……写的是才子佳人之类的……”
看到翠波这个反应,程菀再蠢也明白了,她猛地站起身,脸蛋红扑扑的,又气又羞:“程……程蕴她怎么敢?”
翠波脸上的红晕褪去,道:“要奴婢说,三姑娘这是自找死路,这么大个把柄,姑娘该好好握住才是。”
程菀渐渐冷静下来,她坐下来,慢慢笑了:“你说的对,三姐姐这是自找死路。我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眼看着姐姐走上歪路。”
她忽然想起在公主府遇到的太子,脸上又爬上绯红。
太子此时却很烦躁。
遂州知府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大部分时候都会捋着胡须笑呵呵的。
太子不了解知府大人,在他提出要回京的时候,知府大人却猛地跪下,伸出双臂作拥抱状的姿势。
太子眉头狂跳,连忙向远处避开。
知府大人扑了个空,眨眨眼,望向站的远远的太子,愣了愣,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
“殿……公子就要走了,老臣还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殿……公子。”知府大人拿袖子揩了揩眼角,“殿……公子好不容易来趟遂州,老臣却未曾好好款待公子。”
太子脸色黑了黑,他是来查访民情的,不要说的他像是来吃喝玩乐的!
李缃儿听到消息,哭花了一张脸跑了出来,太子这次没躲掉,被她死死攥住了衣袖。
“薛公子,你要走了吗?”
“恩。”扯了扯袖子,却被她反而抓的更紧。
“薛公子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美人梨花带雨,红通通的双眼像只小兔子惹人怜爱。
“不可以。”
李缃儿被他的无情冷漠给伤到了,松开手捂住脸哭着跑开了。
直到太子登上马车,仍能听到从知府府衙里传出来的震天的哭嚎声。
有几个衣衫上缝了补丁的流民听到动静很奇怪:“知府家里死人了吗?”
“不知道,没听说。”
“说不定又是哪房小妾死了吧。”
“是啊是啊,每次死一房小妾府衙里都会哭好大声呢!”
太子脸色越发黑沉,冷冷瞥了眼一旁憋笑的孙仿,吩咐道:“走。”
听到太子马车出了遂州,府衙里的哭喊声渐渐小下去。
知府大人脸上的悲戚哀痛早已褪的干干净净,看了眼一旁的老管事,漠然道:“你去告诉那些人,太子已经出城了。”
老管事低了低腰,一言不发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