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云阁。
黎嬷嬷急匆匆地迈上台阶,见冬雪和秋雨两个大丫鬟守在宁如意屋子前头:“姑娘在里头吗?”
冬雪颔首:“姑娘一下午都在屋里呢,嬷嬷找姑娘有事?”
“对。”
黎嬷嬷神色着急,在门前恭敬地呼唤一声,听到宁如意回应后,推门而入。
冬雪和秋雨对视一眼,小声道:“不知黎嬷嬷多久会被姑娘赶出来。”
“姑娘那是害羞了,”秋雨掩嘴轻笑,“也不知姑娘的剑穗打好了没?”
想先前她俩不过好奇问姑娘为谁打的剑穗,就被姑娘赶了出来守门口。
冬雪睐她一眼:“就你憨,那样的问题哪能直接问呢?况且,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又何须问?”
“冬雪姐姐,”秋雨眼睛一闪一闪,“你知道姑娘给谁打剑穗?”
“那是自然。”冬雪翘起嘴角,刮了刮秋雨的鼻子,“不过,不告诉你!”
屋里头,宁如意见黎嬷嬷神情异样,收起手中的剑穗,坐直身子问道:“嬷嬷,怎么了?”
“二公子正在前院书房被老爷罚跪,”黎嬷嬷喘口气,“奴婢听着老爷好像还要上家法了!”
宁如意一惊:“可知是为何故?”
宁煜虽说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但并不顽劣,她也从未听过爹爹对弟弟用过家法。
“二公子在学堂被夫子罚打了掌心,老爷回来听说后,非常生气让人把二公子喊去了前院书房。”
“夫子为何要打弟弟的掌心?”
宁如意从榻上起来,扬声唤了门外两个丫鬟进来替她更衣。
黎嬷嬷亦步亦趋:“说是二公子带了闲书去学堂,被夫子发现了。”
闲书?
宁如意眉心一跳:“走,我们去趟前院。”
前院书房。
宁淮远气得狠了,手里拿着一根竹鞭,剑眉倒竖:“你老实说,为什么要带闲书去学堂!”
宁煜闷声不吭。
“宁煜!”宁淮远朝着宁煜的后背一鞭子抽了下去,“你年纪小小就不思进取,这是为父教你的吗!”
宁煜疼得闷哼一声,被抽得趴在了地上。
何氏在旁看着,心疼得眼泪直流:“煜儿,快给你爹说下次不敢了,再也不会这么做了,煜儿!”
宁煜低垂着头,两只小手按在地上微微颤抖,眼里却闪过倔强的光。
“你还不肯说话是不是?”宁淮远高高扬起竹鞭,“为父再问你一句,到底是谁给你那闲书的?!”
“是我。”
宁如意迈过门槛,步入书房。
“如意?”宁淮远见她进来,先是一怔,随即不解,“你方才说什么?是你给煜儿闲书?”
他并不太相信。
长女和幼子向来不怎么亲,又怎会给幼子闲书?
“爹爹,如果说的是《天地异域志》的话,确实是如意给弟弟买的。”
宁煜抬起眼:“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将书带去学堂,被夫子发现才受了罚。爹爹要用家法,对着我来就是。”
宁淮远被幼子气笑了:“合着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
“不是,”宁煜虎声虎气地低着头,“孩儿错不该将书带去学堂。孩儿并没有耽误学习,孩儿只是想着午歇的时候看,并没有影响上堂听夫子讲课。”
“而且,”他抬头声辩,“孩儿只是午膳后看一刻钟,看完了还是有歇息的。”
“你这倒是觉得自己有理了?”宁淮远提高了音量,“就算你没有耽误上堂和歇息,但是你看闲书就是不对!你懂不懂!”
“爹爹。”宁如意不同意,上前一步道,“如意斗胆,请问爹爹有看过《天地异域志》那套书吗?”
宁淮远对这个女儿最是怜惜,口吻温和了些:“爹爹自是不会去看那些书,只是你弟弟还小,该教的地方一定要好好教才行。”
“然而如意却有另外的想法,”宁如意小脸正经又平静,“爹爹可否听如意一言?”
宁淮远吸了口气:“好,你说。”
“弟弟,那套书呢?”
宁煜一怔,从身后书袋将书拿了出来。
“爹爹,”宁如意接过书递给宁淮远,“还请您看上一看。”
宁淮远接过书,在灯火下翻开。
“如意以为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闲书。”宁如意边解释道,“这套书里不仅有我们大周朝的山川地域介绍,还有邻国的异域风光人情讲解,其作者穷尽了半生时间走遍每一寸土地,将收集的资料归整汇成此书。”
“如意认为,这是一本好书。”
“弟弟在学堂学习各种知识之外,能够通过这样的书开阔眼界,对他来说有益无害。”
“爹爹,您觉得呢?”
宁淮远听着女儿说的话,手里快速翻着《天地异域志》,沉吟不语。
久久,他将手里的书放下,看向宁煜:“煜儿,你给爹爹说,这套书你是怎么看的?”
宁煜抬起头:“煜儿从小在京城长大,未曾离开过京城半步。本不知晓京城外是什么样子,也不知晓我们大周朝地域有多广阔,外面的百姓过着怎样的生活。看了这套书后,煜儿方真切明白了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宁淮远嘴角抽了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这么用的吗!
他舒了口气:“你姐姐说得对,先前为父没有看过此书,就以偏概全地批评你,是为父做得不好。”
“只不过,无论这书再好,都不能带去学堂。而且平日里不可沉迷闲书,务必要以学业为主,你可知晓?”
“孩儿懂!”宁煜抬头,“爹爹放心,孩儿绝对不会顾此失彼,若是孩儿看了此书就影响了学业,孩儿定然将书束之高阁,再不碰触!”
离开了前院书房,宁如意跟着何氏,由下人将宁煜抱回了他的院子。
“你爹抽了煜儿两鞭子,”何氏心疼地用绢帕擦着眼角,府里的大夫早已传唤过来,进了里屋给宁煜处理伤口,她们则候在外头等待,“也不知得有多疼。”
宁如意安抚:“何姨,爹爹下手应有分寸,您莫要太担心。这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您可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