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棠对宁如意关心绿儿的事情有些诧异,不过这与她今日找宁如意过府一叙有关,倒是可以慢慢讲来。
于是她拉着宁如意坐上榻,给她斟了杯茶道:“如意,你听我说。”
宁如意端起茶抿了口,见何海棠屏退了一干婢女,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不由好奇。
何海棠张了张嘴,复又闭上,似乎有些害羞。
“表姐?”
宁如意将茶杯放下,托腮看着何海棠莫名染上红意的脸。
“如意,你可记得那日与我一同回府,在侧门的那个书生?”
宁如意托腮的手指一僵,缓缓坐直身子道:“记得。”
表姐今天是要跟她说魏峰的事吗?
莫不是……
她寻思间,就听何海棠羞涩地开了口:“原来那个公子名叫魏峰。魏公子自从我帮他除了房租第二天开始,就天天都会到我们府里侧门等待。”
“他等什么?”宁如意无奈地看着表姐面泛红霞,接嘴问道。
“他、他其实是给我写了信,只是一直投递无门,才会在府外等了又等。”
投递无门?
宁如意嘴角抽了抽,在她看来不过都是睁眼瞎话。
何海棠手里揪着帕子,鼓起勇气继续说:“曾经有一次,魏公子将信传给绿儿。但是绿儿,绿儿却,”何海棠骤然绷紧了脸,怒意迸发道,“竟然偷偷把信烧了,根本没有传到我手里!”
宁如意恍然:“所以表姐就把绿儿降为扫洒丫鬟了?”
“正是。绿儿自大妄为,欺主犯上,若不是念在多年情分,断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她。”
宁如意轻轻抽了口气。
从表姐的角度来看,绿儿确实做错了。
然而她却忍不住替绿儿拍案叫好。
魏峰那样的男人,他传的信就是该烧!
然而,现下表姐仍在气头上,她若是替绿儿说好话,怕适得其反。
“魏公子的信里写了什么?”
宁如意转了话锋,何海棠一听,端起茶喝了口,羞赧道:“其实也没什么。”
“魏公子挺风趣幽默的,”何海棠嘴角轻轻翘起,“他的信里会说些坊间平民生活中的趣事,也会说说他寒窗苦读的故事,还有……”
“表姐,你们有书信往来?不止一次?”宁如意没忍住打断了她。
从上次离开到现在不过半月余,表姐就与那魏峰接触这么频繁了?
何海棠缓缓地点了点头:“魏公子有时候会问些京城相关的问题,我给他回复,所以通了几次信。”
宁如意:……
“其实,表姐这次请你过来,是有事和你商量。”
何海棠拉住宁如意的手,身子前倾,小声道,“昨天魏公子给我的信,上头邀请我过几日去游河泛舟。”
“游河泛舟?”
宁如意声音陡然拔高了两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表姐,魏公子不是连房租都交不起吗?如何有银子去游河泛舟?”
何海棠一愣。
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讷讷道:“魏公子家境贫寒,却是难得的好学上进。游河泛舟费不了多少银子,若真的要去,我可以出这个银子呀。只是,如意,我今天找你过来,是因为还没想好去不去呢。你快帮我想想。”
宁如意只觉得脑仁儿闷闷地疼。
“表姐想去吗?”她平复下心绪,正色问道。
何海棠脸上又红了三分,忸怩地垂下了头。
对魏峰这人,她印象其实是蛮好的。
祖父说过不欺少年穷,只要有志气肯努力,定然有一天会大放异彩。
她相信魏公子就是这样的人。
“到底男女有别,”何海棠小声道,“我身为闺中女子怎能轻易和男子出游?”
“表姐说的是,”宁如意见何海棠并未被冲昏了头,心头松了松,“若是魏公子明白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本就不该冒昧提出邀约。”
何海棠顿了顿:“话是如此。”
只是魏峰书信里情真意切,才会让她这般迟疑。
瞧着表姐口是心非的模样,宁如意又道:“表姐,魏公子可有说邀约的缘由?”
“他说平日里读书累了,会去河边散步休息。”
何海棠说得仔细,“他还说现在正是好时候,河边绿柳迎风,繁花茂盛,景致美不胜收,所以想邀我一道去看看。”
理由倒是找得讨巧。
难怪表姐有些心动了。
宁如意思忖一瞬:“每年这个时节,游河泛舟确实是个好去处。河边风光虽好,但人也不少。表姐若是应了与他出游,落入外人眼里又会如何?表姐可曾想过?”
何海棠脸上白了白,这点她何尝不知。
宁如意见状,又道:“其实如意觉得不解的是,既然魏公子要参加今年的科举,为何每日还会花费这么多时间来侯府外等候,以及游河?依着道理,不是该静心在家里读书才是?”
“如意明白劳逸结合的道理,但是倘若一天花上两三个时辰享受安逸,又能有多少时间专心看书?”
“再者说,既然身上银子窘迫,要看风景大可沿河散步,为何非要游河泛舟?”
宁如意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总觉得想不通呢。”
何海棠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倒是凝眸沉思起来。
“你说得有道理,”过了小半晌,何海棠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回头就给他写信拒绝,并且叮嘱他认真读书,莫要花太多心思在别的事情上头。”
宁如意眉心跳了跳,本想再劝,心中念头一转又觉得不是时候。
其实她明白表姐现在的心情。
倘若不是知道前世的魏峰害死了表姐,她今日并不会用礼仪教条来说服表姐。
要说男女独处……
她和华清风亦独处过,那种朦胧欣喜的感觉她能体会。
只希望表姐早日看穿魏峰的真面目,不要被他蒙蔽。
然后遇上真正对她好的男子,和美圆满。
罢了,这事不宜操之过急。
于是换了话题:“表姐,你可记得义卖活动那次我们马车差点摔下山崖时,你撞晕前绿儿挡在你身前的事?”
何海棠看她:“隐约记得。”
“绿儿,”宁如意道,“她在生死关头的表现可见对你的忠心毋庸置疑。”
“她不替魏公子传信,我觉得亦不是错。”
“毕竟魏公子是个陌生男子,私自传信给表姐本就是大不妥的事。绿儿那般做,在我看来实际上是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