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夫面上只一瞬间闪过迟疑之色，随后便沉住了气，只是替宁如莲把脉把了许久，又细细问了胃口情况，才起身朝罗氏示意后出了屋。

罗氏心焦如焚，快步跟在钱大夫身后走了出去：“钱大夫，大姑娘的身子可是有恙？”

钱大夫浓眉紧皱：“不瞒夫人说，大姑娘的脉象有些古怪。”

“古怪？怎么个古怪法？”

“夫人，”钱大夫迟疑道，“大姑娘的脉象摸着有点儿像是滑脉，但仔细探得久了，又觉得不甚相似，恐怕要过些日子才能确定是不是滑脉。”

他这话其实已然说得很是直白。

一般来说，妇人有孕脉象为滑脉。但若是刚怀上身孕，时日尚浅的话，滑脉的脉象就不是特别明显，如果不是特别有经验的大夫，有时候还会错诊。

然而这席话无疑像晴天霹雳般打得罗氏差点没站稳，身旁的嬷嬷忙扶住她：“夫人。”

“我没事，”罗氏用力闭了闭眼又复睁开，“钱大夫，你确定大姑娘的脉象真的是滑脉？她还待字闺中……”罗氏忽地顿住了嘴，“要不要再去多诊诊？”

钱大夫摇头：“老夫刚诊出此脉象时心中惊讶，是以专程仔仔细细地把过大姑娘的脉了，无需再诊。”

罗氏的身子又晃了晃：“有劳钱大夫了，此事……”

“夫人放心，老夫在侯府多年，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钱大夫拱拱手，又交代了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才转身告退。

罗氏站在原地想了好一阵子，快步又回了里屋，将伺候的婢女嬷嬷全部屏退，扶住宁如莲的双肩正色问道：“如莲，你给娘说实话，你与那范公子是不是，是不是有了肌肤之亲？”

宁如莲脸色霎地白了，旋即渐渐涨红：“娘，如莲，如莲……”

罗氏心头咯噔一跳，自己的女儿哪能不知，单是从她这神情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她恼怒得蹭地站起身：“好你个范聪！娘这就去找他算账！”

“娘！您别去！”

宁如莲吓得跳下床抱住罗氏的胳膊，罗氏一惊：“如莲，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不能这样冒冒失失！”

“身、身孕？”宁如莲故作震惊，颤着唇道，“娘，你说的是真的？刚才钱大夫诊脉说如莲有了身孕？”

罗氏沉重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你要顾好身子，可不能再胡乱大意。范聪那边，娘亲定要去找他要个说法。”

“娘，您别去，”宁如莲眼睛一红落下泪来，“这事不怪范公子，如莲是心甘情愿的。娘，您别为如莲操心了，祖母和爹爹不同意这门亲事，如莲已经死心了。”

她倏地双膝一屈跪在罗氏面前，“只是苦了娘亲这么多年对如莲的精心照顾，如莲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偿还这份恩情了！”

“你胡说些什么！”罗氏听得心头直跳，扶起宁如莲道，“可万万不能有那不该有的想法！”

“娘，”宁如莲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如莲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如莲这辈子除了范公子谁也不嫁，现在又有了这样羞耻的事情，如莲还是一死了之！以免丢了侯府的颜面，丢了您的脸。”

罗氏吓得忙抱住了宁如莲：“如莲，你可是娘亲的心肝儿！你别急，这事情娘亲替你想办法，可千万别想不开。”

“娘，”宁如莲眼里骤然晶亮，她半垂眸子掩饰住喜意，“这事情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且放心，一切有娘在，”罗氏咬咬牙，“娘替你想办法，你只管在屋子里好生养着，不要胡思乱想。”

目送罗氏离开，宁如莲欢喜地走到桌边将方才送来的膳食悄悄吃了一些，但又担心吃多了让娘亲起了疑心，只能忍着饿让心腹婢女把剩下的膳食拿了出去。

待心腹婢女再次进来，宁如莲道：“去备上纸墨，我要给郡主写封信。”

那日卿柔郡主过来，便是建议她假装有孕，让府里长辈不得不同意靖远侯府的亲事。为了让事情顺利，卿柔郡主还给了她服用后脉象会出现类似滑脉的药粉。

按着计划做，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

宁如莲心中雀跃极了。

只是她不晓得卿柔郡主背后的真正用意，就是彻底抹黑她的品行名声，就算日后嫁去靖远侯府，婆母和姑子也会瞧她不起，这辈子就不要想着能够挺起腰杆做人！

那厢罗氏回了院子，左思右想，又匆匆去了前院找宁淮仁商量。

宁淮仁听说宁如莲竟然未婚先孕，气得一拍桌子：“看我不打死那个不孝女！”

“老爷！”罗氏拦住宁淮仁，恨恨道，“如莲可是妾身十月怀胎为你生下来的孩子！又精心抚养了这么多年，你怎能下得去手？虎毒不食子，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宁淮仁吹胡子瞪眼：“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与人私通不说，还怀上了孩子！前不久还惦记着跟人去私奔，这样的女儿，我就当没生过！”

“宁淮仁！”罗氏怒了，“你要是敢对如莲那样，妾身就跟着如莲一起死！反正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们母女！你眼里只有子虚乌有的虚名！你根本就没担起身为父亲的责任！”

宁淮仁被罗氏气了个倒仰，指着她一时气结：“荒唐，真是太荒唐了！如今这个情况，你说说还能怎么办？”

罗氏见宁淮仁软了口风，忙上前替他捶捶肩膀：“靖远侯府本就前来对如莲提过亲，咱们虽然是婉拒了，但是两家到底没有撕破颜面。妾身瞧着范公子对如莲亦是一片真心，不然又怎会半夜想要带着如莲私奔？年轻人难免失了分寸，咱们身为长辈，总得替她们多分担一些。”

宁淮仁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不成，母亲不会同意的。”

“无论如何，咱们总是要试试，”罗氏游说道，“母亲不是硬心肠的人，咱们夫妻俩一起去给母亲好好说说。”

夫妻俩相携一道去了慈心院。

慈心院里，老夫人刚午歇起来，见宁淮仁和罗氏相携而来，不由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