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节,她的人生好像翻了一页。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小姑奶奶,林寻已经忘记了。
印象里他从不在她面前收敛自己隐藏自己的本性,那些轻佻散漫的一切他都显露无疑在她面前。
林寻觉得自己也变了那个在他面前无所顾忌的小孩子,偶尔撒撒娇,偶尔发发小脾气。
怀孕四个多月了,腹中的宝宝已经开始胎动了,每天晚上洗完澡到睡觉的这段时间就是贺瑜给宝宝讲故事的时间。
“从前,王国有个女儿,肌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如乌木一般黑……”
林寻眯着眼睛,冷不丁地打断他,“你讲白雪公主的故事,万一是个儿子怎么办?”
贺瑜一低头,对上她的大眼睛,暖黄的壁灯晕着他英俊白皙的脸庞,林寻眨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贺瑜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不怕他的女人,她在他面前,胆子多大啊!
贺瑜说:“宝宝一定是个女儿。”
林寻挑眉,不知道男人还有重女轻男的情节。
林寻抱不平地说:“如果真的是儿子的话,他长大了一定会恨你的。”
贺瑜还是那样笑笑,“不会的,那时候他肯定正忙着追女朋友,哪里还会记得我呢?”
林寻笑起来:“为老不尊。”
或许是当时她的眼神太炙热,贺瑜捏着她的下巴笑着说:“反正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其他的就随便怎么样吧!”
林寻突然想起来从前贺瑜他们几个打了架不敢回家时,总是会跑到傅知博那里,然后每一次三个人薛南城总是那个挂彩最严重的,治疗起来也是最费劲的,柔弱不能自理地跟个林妹妹似得,往往是药还没碰到他的伤口,他就开始一阵鬼哭狼嚎了。
可是贺瑜无论是挂彩得多么严重,总是一声不吭,即使面色苍白,额头冒冷汗,也绝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还会挂着浅浅地笑,调侃着:“南城,能不跟个姑娘似得,成吗?”
林寻站在旁边只觉得憋笑憋的喘不过气来。
却不想她的小动作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他懒懒地说:“傅叔,以后就让阿寻给我上药吧,您就只管南城就成了,免得耽误时间,”他抬头看向林寻,不容置疑的语气,“成吗?”
后来给他抹药的活儿果真成了林寻的,可小姑奶奶却是是个笨手笨脚地常常弄得他龇牙咧嘴的。
胡知时在一旁看的发乐,“阿寻,你是不是和歌子有仇?让他龇牙咧嘴的,你得是下了多重的手?”
贺瑜就是打架时,眼睛也是眨也不眨的,哪里有过这般龇牙咧嘴的表情?
林寻后来想,那个时候她会鬼使神差地应了这个差事,估计也是着了魔,他轻咬似的字吐出来,让小姑娘心生荡漾。
林寻躺在贺瑜的怀里,困意袭来,沉重的眼皮最终无力招架地闭上了,耳边是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好像是大提琴声一般悦耳,又像是溪流击打在岩石上。
贺瑜听着怀里浅浅的呼吸声,合上了书,给她掖好被子,目光又流转到她红嘟嘟的嘴唇上,心生一动,动情地吻了上去。
浅浅的一个吻结束,他就离开了卧室,他舍不得吵醒小姑奶奶。
来到书房里,贺瑜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薛南城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会所里陪着客户,怀里还搂着一个女人,来到来电显示,顾不得多说,直接走出了包厢。
贺瑜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疲惫,“南城,城西的那块地皮竞标的事你听说了吗?”
薛南城打开走廊的窗户,扑面而来的冷风吹散了酒意,“建工那边负责这个项目的是黄老狗的侄子。”
薛南城说完连继续谈生意的心思都没有了,只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
贺瑜莫名地有些烦躁,压了很久才把那股子烦躁压了下去,冷冷地说:“黄有志也就指望着这个侄子成事了。”
薛南城心一惊,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接着他的话,说:“难道你想要接下这个项目?”
贺瑜的嗓子溢出一声笑,“只是参与竞标而已。”
薛南城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这事儿老胡不知道吧?”
贺瑜说:“这件事不用告诉他,他束缚太多。”
薛南城也同意他的说法,的确,他们三个只有胡知时子承父业,娶得老婆也是南方某位高官的女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上下一大堆的人盯着,把他牵扯进这趟浑水来,确实不厚道。
而他和贺瑜,一个是家里早早地经商了,一个是为了把媳妇儿放在第一位的,两个人确实比胡知时自由得多。
挂了电话,贺瑜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目光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思绪飘得很远。
他记得林寻母女进去大院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有一些恶意的风言风语,也正是因为如此傅远才不能接受母女二人。
有一条晚上,他去找薛南城,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迈开脚步就要走,却听到了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傅远哥哥——”
他脚步一顿,在这儿能叫傅远哥哥的只有那个新来的小丫头。
鬼使神差地,他收回了脚,插着裤兜,身影隐在黑暗里。
“谁是你的哥哥?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可没有妹妹。”
是傅远的声音。
“这是我买的桂花糕,很好吃的,我给你留了一块。”
贺瑜看不到两人的神情,只听到了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别想着用这些伎俩讨好我。”
傅远说完,就迈着大步离开了。
贺瑜站在林寻身后,小姑娘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他知道她在哭。
这算是怎么回事?无声地哭?
贺瑜皱了皱眉,总比家里的那位小祖宗余音绕梁撕心裂肺的哭强多了。
贺瑜看着林寻远去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时,脸上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想不到她也会哭?
贺瑜走到方才两人争吵的地方,果然地上有一块脏兮兮的桂花糕,从包装来看,主人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