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晚上珍妃的寝宫闹了那么一出,第二日就传遍了后宫。对于珍妃的遭遇,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但对于珍妃本人来说,她现在在乎的只有如何避免让女儿和亲。顾晨雪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她及笄不久,公主府刚刚建好,因为羡慕当初顾晨涵在宫外自在的生活,便也早早地搬出了宫去。如今听闻母亲因为自己的事情与父皇大吵了一架,便带着宫女一大早进了皇宫。
见到珍妃,顾晨雪还未来得及说话,珍妃便拉住了女儿的手,如同哄小孩一般拍着她的后背:“晨雪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看着已经失去往日风度的母亲,顾晨雪欲言又止:“娘……”
珍妃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后宫之中也是难得心思纯良的人,顾晨雪出生之后便日日守着女儿,从不参与前朝后宫的纷争,如今为了顾晨雪,却开始四处走动。
庆帝心意已决,珍妃便转而去求自己的父亲、哥哥,让父亲去改变皇上的心意,可父亲与哥哥却让她不要任性。
她不明白,只是不希望女儿远嫁,为什么就变成了她的任性?
她甚至去求皇后,求德妃,明知道这两个女人不会帮她,可却仍旧放下了自己的身段。
德妃因为自己孩子的事情每日郁郁寡欢,根本不愿见到珍妃,而皇后,她虽然帮不上珍妃,但作为有女儿的人,看着珍妃的样子却也免不了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这几日庆帝下朝之后便去珍妃的宫里,但因为顾晨雪这件事,庆帝吃了不少的闭门羹,然而今日却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碧波宫的大门。
出来迎接庆帝的不是珍妃,反而是顾晨雪,看着面前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庆帝难免有些尴尬。
顾晨雪与顾晨涵只相差一岁,年纪相仿,他宠爱与自己年轻时相似的顾晨涵,便难免忽略了更小一点的顾晨雪。他会亲自教考顾晨涵的功课,带她骑马、射猎,却很少将自己对顾晨涵的关注在分一些给顾晨雪。
如今大周要与塔塔族联姻,他却将这个自己忽略已久的女儿推了出来。
说不愧疚自然是假的,可他能为了这点愧疚便否了这门婚事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庆帝没想到,关于这桩婚事顾晨雪却主动开口:“父皇,与塔塔族的这桩婚事就让女儿去吧。母妃那里,女儿会去劝她的。”
“你……”没想到顾晨雪会如此深明大义,庆帝一时间反倒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在自己面前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父亲,顾晨雪低头轻轻笑了一下,走到庆帝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如同小时候撒娇一般拽着庆帝的胳膊进了屋里。
“这是我身为大周公主的责任,我知道。我既然没办法如同三姐一般在战场上,在朝堂上为父亲排忧解难,那便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履行我身为大周公主的责任了。
“晨雪……委屈你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父皇会尽量满足你的。”
顾晨雪轻轻摇摇头,她其实什么都不想要。
顾晨雪与顾晨涵两人前后脚出生,只差了一岁,又同是女孩,两人的母亲也没有什么嫌隙,按理说应当是关系很好的。可二人的关系却说不上太好,姐妹之情甚至比不过卢子悦与顾晨涵。
小时候两个小孩子曾经很亲密,但后来渐渐长大了,两个人性格不一样,爱好不一样,便渐渐地疏远了。
时至今日顾晨雪对她们小时候的事情其实记得很清楚,最开始是她先疏远顾晨涵的,因为她嫉妒顾晨涵,嫉妒顾晨涵明明从来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却总能夺得父亲的宠爱,甚至与大皇兄二皇兄一样接受父皇的教导。
后来顾晨涵也不太喜欢和顾晨雪在一起,七八岁的小孩子正是爱动的时候。顾晨涵总是闲不下来,而进宫的卢子悦自小习武,更是能上山爬树的主,可顾晨雪总是安安静静的,喜欢坐在一边看书。
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应该玩的很好的,可永远都是顾晨涵与卢子悦在宫中上山爬树,骑马打仗;顾晨雪就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坐在树下看书,品茶。
顾晨涵和卢子悦讨厌她做事慢慢悠悠只知道看一些无聊的话本,顾晨雪讨厌那两个人成天疯疯癫癫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儿。
后来三个人长大了,顾晨涵不在像小时候一样将喜好写在脸上,也不在讨厌自己这个妹妹,顾晨雪也理解了自己这个姐姐的所作所为,可两个人的关系却一直不远不近。
但她仍旧嫉妒顾辰涵,从小就嫉妒。这嫉妒的来源不是因为她嫡女的身份,不是因为她长的好看,也不是因为她有多少绫罗绸缎,甚至如今也不是因为父亲的宠爱。她嫉妒顾辰涵,只是嫉妒这个人,嫉妒她能做到她做不到的是情。
顾辰涵能入朝做官,能赈济灾民,甚至现在还在边关的战场上,但这些顾晨雪却做不到。
明明同为公主,她建功立业,受万民敬仰,而她,却只是宫里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金丝鸟,笼中雀,永远活不出自己。
而如今,塔塔族与大周的联姻却给了她机会。
当顾晨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同于身边人的慌张,她却第一时间想到了远在南方的顾晨涵,想如果顾晨涵知道这个消息会如何。
对于她来说,与塔塔族的联姻,不是父皇的命令,不是百官的胁迫,而是她自己主动选择的,为了大周而主动选择的。
珍妃从皇后那里出来刚回宫便听到顾晨雪对皇上说的话,她静静的在门口站了许久,听着门内父女两人的对话,突然感觉有些后悔,却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
“晨雪……你当真想好了?”
“母妃?”顾晨雪一愣,没想到珍妃会听到她与庆帝的谈话,连忙上前扶住她,轻声劝到:“三姐能战场杀敌为国效力,我便也能为大周和亲。”
眼泪模糊了双眼,珍妃轻轻摸着女儿的脸摇头:“这不一样,你不懂……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