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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云渐渐消散,隐藏的月色霎时挥洒大地,所有的事物都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树枝被风吹的厉害,连带着枝上的琉璃灯都晃晃悠悠,险些掉了下来。

宅子映的明亮,边角处填满了澄莹的月光,墙边的花圃旁,一男一女两个人相对望着,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女子才转过头去,不知在思索什么。

白书静默着,她心中清楚,司察监是棋子,这么多年,只有当今陛下才走了这步棋。当初陛下年幼初登帝位,所有朝廷势力悉数掌握在太后及临政王手中,虽说陛下成年之后,一应朝政归还,但是这么多年,前朝与后宫的牵扯仍然不断。

太后并非陛下生母,心有外戚,再加之还未立太子,几位王爷都有贤名在外,陛下也实乃不得不防。

只要陛下在一天,司察监便能安稳,可是毕竟不如明督府百年声誉,万一将来龙驭宾天,司察监命运如何谁也说不准了。

白书将几缕碎发拢到耳后,她向来不爱梳女子发髻,总觉得麻烦,诚然没想到,现在出现了比梳髻还要麻烦的事情。

“督院大人,我想知道,明督府是站在哪一边呢?”

林钰微怔,一晒道:“唯陛下命是从,”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别人,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白书很是排斥这样打马虎的说话,她径直道:“陛下英明神武,现在这般才是最好,督院大人的情,恐司察监承受不起了。”

林钰本也没打算能说服得了,只消她能听进去一二分就不错了,何况今日的目的也不止为这件事。

“在下明白,心结难解,此次科举舞弊不会是结束,陛下既下定决心整治,日后类似案件会越来越多,白副司自有考量,我也就不多言了。”

林钰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几步,衣袂翩翩,带一地枯叶清月漫飞,他随手折了一截断枝,破风凌厉,直直往白书的方向去。

白书对这突然的变故并不惊慌,力道虽劲,却无杀意,断枝未至,她已取下琉璃灯挡在身前,眼色深沉不见底,眉头一挑:“莫不是我不答应,督院大人就要杀人灭口?”

林钰收起剑势,垂眸莞尔道:“白副司胆识过人,在下钦佩。”

初秋过后,天气寒凉的一天比一天更甚,百姓们茶余饭后仍在交谈着那日午门前的盛况。无不赞叹陛下乃千古之明君,还了天下士子一个干净,清明的科场。

因李方义交待的事情过于晦密,韩齐不敢有所耽误,连夜请了沈之疏坐审,一应人等不得入内。

天方微亮时,沈之疏才从狱衙出来,歇息也来不及,就直接去了宫门,硬是等到大门开启,将案章直接交到了皇帝寝殿。

那天早朝,共革职了涉事官员十二名,文事院主司连恕罪都来不及喊就被拖去大牢,择日处斩。

为表弥补之心,皇帝又亲自御览参考士子的文章,最后钦点了三甲,六番,九学共十八名,依文学,德行各分配当职,其余上榜者则交由右丞周于谨,务实分至个地方为官。

这个处置,士子百姓皆叹服不已。

李方义因揭发有功,特赦免其罪,发配到廉州去做苦役。白书说到做到,特意带着他女儿在城门口等候,父女俩见了一面。听闻女儿会由司察监的人送到蒙城的姑姑家教养,李方义半天没有说话,临走前对着白书磕了三个头,就此挥别了帝都。

至于他究竟交待了什么,白书没有去问沈之疏,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便绝口不问。此案到今,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有惩处,自然也有封赏。明督府与司察监合作破案,皇帝颇为赞誉,各自赐了黄金百两,还亲自书写了衙司牌匾,惹得朝野风头两边吹,竟不知倒在哪一边是好。

相较朝廷之上热闹非凡,两府倒显的平静的多,又恢复了如往日般的冷淡。到底是明面上是司察监出力多,下朝之后,皇帝将沈之疏留下来勉励了几句。

待他退下后,皇帝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对着王炎道:“你瞧瞧他,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死板样子。”

王炎乐呵呵的弓着腰,端了一杯沏好的云山岩茶,往前凑趣道:“陛下与沈大人年少交好,也该看惯了不是?”

皇帝撇了撇嘴不语,目光移到手边的一个折子上,这是李方义的供述,上面牵扯了许多人的命运,细细追究,只怕国祚不稳,身在高位,当有抉择。

半晌,皇帝道:“明日早朝,文事院司谏赵信因身弱不振,特向朕请求辞官还乡,举荐副司谏潘亦回为正司谏。”

王炎身子弯的更低,语气并无波澜,喏喏道是。

忽然,皇帝想起了什么,嗐了一声,有些着急道:“方才尽看那张死板脸,忘记叫他带份糕点回去,王炎,快,快差人送过去!”

王炎被唬的一跳,这才想起皇帝早前吩咐过,不敢怠慢,即刻叫人拿了出去。

皇帝喃喃道:“可千万要欢喜才好。”

过了秋考,礼司才算是真正忙碌起来,每三年,皇帝都要在天家行宫进行祝祷祈福。行宫外苑有一座潜华山,山腰处设了一间皇家寺庙,专供皇亲国戚前来焚香求拜。

今年则有所不同,皇帝下旨,皇子中,只淮王,瑞王,祁王可随同前去,这已算明晃晃的昭示,太子就在三人之中了。

对于皇子们,皇帝惯是不偏不倚,让人难以捉摸。再说脾气性情,除了祁王平素里不苟言笑,生人勿近之外,淮王和瑞王皆温和随意。

皇帝迟迟不立太子,未曾想会在这个时候有所消息,前朝后宫势力顷刻间互相交错,水面波澜汹涌。有些人却看得清楚,任你用尽千般手段,终究左右不了那一人的心思。

九五之尊的想法,有谁敢揣测一二呢。

这样一个轰天消息之下,再有什么事也提不起众人的注意力了,以至于圣旨宣到司察监内,都没人想去探究。

皇帝有旨,司察监与明督府副司及以上者,也一同前往。

沈之疏接的一脸冷漠,白书却不快活了,连忙去找师父说嘴,祈福大典那么多规矩,又没什么好玩的,她可呆不惯。

面对小徒弟撒娇缠闹,沈之疏连眼皮都没抬,只说吃人嘴短,上回陛下上那几碟子糕点全让她一个人吃完了。白书懊悔不已,只怪自己嘴馋,摸着肚子恨恨。

饶是不忍心,沈之疏提了一句,姜晟虽在外办公,但身为司察监主司,也是得赶回来随去祈福大典的。

白书一听师兄回来,脸色好转许多,蹦蹦跳跳的眨眼就没了踪影。

这个丫头,脾气打小就惯坏了,沈之疏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至于祈福大典,皇帝是第一次要两府一起陪同的,若不是皇帝的小心思,那便是真的有了什么,当真是要宣立太子了吗?

沈之疏对这件事没有多大的兴趣,司察监不涉党争,听从皇命方为保身之道。此前瑞王多次相邀他去王府一聚,都被他推脱回绝,看来,此番这趟潜华山,是真的不好上了。

现在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帝,心中愉悦的看着一夜之间人心的变化,实在比看奏章有意思的多。譬如他每日去太后宫中问安,太后总要旁敲侧击,问他属意的人选。后妃们则聪明许多,淮王与祁王生母已逝,唯有瑞王生母尚在,不过位份低,只是嫔而已。

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看的王炎在边上哭笑不得,也不知陛下心里寻思什么,看热闹就看吧,何苦叫人跟猫挠似的。

敲桌声戛然而止,皇帝的声音听着愉悦:“王炎,传朕旨意,册封瑞王生母林嫔为二品妃,封号庄,份例嘛,”皇帝沉吟一会,露出会心的笑容,“份例照着夫人的来,顺便告诉庄妃,朕晚上去她宫里用膳。”

王炎一个激灵,心下了然,看来陛下是嫌池子里的水还不够浑啊。

“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皇帝封妃一事一刻钟不到,便传的沸沸扬扬,听闻太后知道此事,也没说什么,只是打死了一个犯了错的宫女。赵贵妃备了份大礼,还为庄妃办了个庆贺宴。

瑞王却没有进宫,安静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在府上醉心诗书,与新科学子谈论风雅。

水花激荡,也不在乎这一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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