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1 / 1)四家有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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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到了秋天最是风雅,城内多的是桐树,叶子金黄灿烂,一夜之间落的整条街巷遍布,如同铺了大片大片的软和地毯,脚踏之处,皆飘散着桐叶的独特清气。

当下最好的观赏地方莫过于上街的虹楼,一年四季人流不息,一向是达官贵人或名门学子聚集之所。

虹楼共七层,方字结构,楼身朱红,勾栏廊桥一色的水青,一层比一层雅致,一层比一层身份贵重。在这虹楼内,听曲赏舞,观景品肴成了难事,多少达官贵人或名门士子挤破了脑袋要进,只可惜每日每层只接待十人。若是有那不长眼的非要硬闯,前些天那被打的郑二公子就是个例。

据说这虹楼主人的背景可谓神秘,不是皇家中人也是显赫贵族,不过至今无人见过,也知是谁。

正逢秋季凉爽,虹楼一层到五层皆是满客,文人墨客颂诗意画,处处都可听见环佩玎珰,清歌雅乐之声。

今日比往常倒有些许不同之处,端茶的小丫鬟良儿满心的疑惑,不确定的一连问了好几句。

“这茶水点心真是送到六层吗?你可别听错了。”

负责招待的小厮挥了挥手,探着脑袋往里仔细瞧,回过身子赶紧指着楼上:“没错儿,快些去吧,别让贵客等急了!”

良儿吸了口气,双手紧紧的抱着盘子,小心翼翼的往六层走去。楼阶不高,一层一层的上也不累人,自她被选到这虹楼,还从未看到五层以上有过人,这可真的是贵客了。

六层共三间雅室,移门相互对应,错落隔开,各自看不真切。良儿及至六层,向下看去,不由的胳膊一抖,差点把盘子扔出去,怎么以前不觉得高来着,真是吓人的很。

客人在靠左的文谨间,门口两个守卫看到来人,客气拦住:“茶水给我就行,姑娘不必进去了。”

良儿点点头,将托盘递了过去,守卫回禀了一声,门被推开,屋子里似乎有两个人在说笑,还没看的真切,门就关上了。

真是好大的气派,良儿心里想道,到底是哪方的贵客,虹楼的六层可不是一般好坐的,一会要差人告诉蓟娘才好。

虹楼的四角皆有一棵桐树,正好将整个楼身包裹在内,大半的落叶都飘散在楼中,风要是吹的厉害些,就像下了一场金灿灿的雪,许多人引此为帝都一景,不可不赏。

从廊桥尽头一溜烟的望,便可看见叶子三三两两的停留在文谨间的外露茶水台子上,执着的眷恋着随时会将他们炙烤的温暖。总是会有怜惜之人,一阵拂袖,台子上再不见有,只余点点炉火烧焦的叶子香气缠绕。

茶炉两边分别坐有一人,一个正襟危坐,细细品茶不语,一个肃容敛眉,却气势不凡,若是有明督府的人在,定会大大惊讶,为何督长大人会在此处。

“淮王殿下,难得约见在这么打眼之处,只是请我来喝茶的吗?”宋宏声音沉重,隐隐有些不耐烦的情绪。

即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当今陛下的儿子,身份贵重无比,而且很有可能在半个月之后,就会宣布为储君,宋宏依然保持着不沾染的态度。陛下尚在,不会容忍任何一个部司倒向一位皇子。今日他来这个地方,做好了万全准备不会被发现,否则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淮王笑意盈盈,细长的双眼更显得温情,不同于皇帝的硬朗,淮王更像女子般的柔和面容,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自然,这样的身份是无人再敢亲近的。

“宋大人,景致自然还是当时最好,譬如今日偶遇大人,一起坐在这赏景品茶,岂不美哉?”

这样的话落在宋宏的耳朵里,他是千百个不信,几日之内偶遇两次,老天牵线也未必有这么巧。淮王当街相邀,不好拂了面子,要说为何请他喝茶,宋宏心里清楚,淮王心里也清楚,如今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手上的筹码越多越有利,可惜,明督府从来不会听命任一一个无定论的主子。

宋宏饮了一口茶,味苦并无回香,他本就不是个爱茶之人,放下杯子道:“淮王殿下雅兴,本应有幸与殿下共赏秋景,只是我是个粗人,怕扰了殿下的好心情,这就告辞了。”

淮王嘴角笑意更甚:“宋督长如此着急,你我不过巧遇,本王不肯浪费这般好光景才邀督长同赏罢了。”

宋宏行了一礼,正色道:“王爷多虑了,实乃府上有事,不得不回去处理。”说完,便要起身。

“砰!”淮王用力将茶杯掷在台上,微眯着眼睛,说实话他现在确实不高兴,受于身份限制,怎么做别人都会退避三舍,好不容易今天有心情想要附庸风雅一番,偏偏行到这一步,这是该怪自个不识趣啊。

见宋宏眼底戒备,淮王苦笑道:“宋督长,本王今日是唐突了,只是有些真话藏在心里,实在不说不快啊。”

宋宏沉默不语,思忖了一会,重新坐下道:“王爷请说。”

“其实无需我多言,督长也知府上日子难过,陛下愈来愈倚重司察监,有什么事总要带上他们。”淮王斟了一杯茶递给宋宏,微笑道:“我心中自然以明督府为重,毕竟论资历,论声望,司察监如何比得上呢?”

果然这才是正题,宋宏看着面前的茶,汤色清亮,香气悠然,是好茶,但是却不能喝。自瑞王的生母封庄妃以来,大大小小的官员如同跳梁小丑,今日这边奉承,明日那边拱火,聪明人生生变得愚笨,殊不知在陛下眼里,这些动作都是将来的大罪。

他接管明督府,一向都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对陛下的命令从未有过忤逆的时候,因为要保住仅剩的一些东西,就算陛下对明督府刻意打压,只要还能留住,宋宏就还是能对明督府的未来留有一丝的期望。

“殿下的好意,我明白,只是.....”宋宏话未说完,就被外面熙攘吵闹的声音打断。

淮王皱着眉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半刻,守卫才推开门,说话间有一丝犹豫:“回王爷,有人坠楼了。”

尖叫声和混乱一波接着一波,下面几层的人听到声音纷纷打开室门,看到正中间血泊中的男子,都吓得头皮发麻,有的胆子小的当场吓晕过去。

良儿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懵了,方才她拿了点心正上到五层送去雅室,就看到一个男子从房间冲了出来,之后就翻出围栏纵身一跃,接着就听到叫声了。虹楼里死了人,这可怎么向蓟娘交待!

良儿觉得自己的腿都不受使唤了,不自觉的往栏边慢慢挪去,她使劲吸了几口气,伸出头眼睛下移,只一眼便下的连连倒退。

那个人,好像是大理寺正卿周平之子,周轶。

白书带着人到达时,虹楼已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挤都进不进去。今日她与几个手下结了一件小案司,路过东街听到吵嚷,说着“死人了”,便赶过来看看。此事本不归她管,司察监只查在朝官员,天子脚下的案件自有帝都府尹审理,只是她皱着眉头,怎么还不见派人过来?

眼见着人越聚越多,都快要冲到楼里去,白书恐破坏现场,或有凶手逃出,只向身边咳嗽了一声,手下立刻会意,举起牌子大声道:“司察监在此,速速退避!”

方才还挤在一起的人,听到司察监三个字,立刻离开的远远的。白书道:“留三个人在门口守着,小飞你跟我进去看看。”

楼中的客人大都散去,尸体旁只站着几个丫鬟和小厮,都瑟瑟发抖不敢靠近,那尸体实在死的太过可怖,白净的脸上布满血水,眼睛瞪得老大,发髻散乱,整个身体都呈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

白书走近了尸体,仔细查看了一圈,并无外伤,似乎是中毒?她看向一旁还在发抖的几个人,指了一个还算镇静的,道:“你,过来。”

良儿一愣,然后一步一步的,僵硬着身体走了过去,勉强行了个礼。

“认识吗?”白书努着嘴看向中央。

良儿点点头,哆嗦着说道:“是,是大理寺正卿,周,周平大人的儿子,周轶,周公子。”

白书蹲下身子大致检查了一番,确无外伤,嘴唇面相均无黑紫,应当不是中毒,头部受重创而死。只是身体为何呈这样的姿势,难道是掉下来过于痛苦,一瞬间僵硬了?

“当时屋子里有谁?是否听到打斗或者争吵?”白书擦干净手,示意良儿带她上楼。

良儿的脸憋的通红,忽然“哇”的一声,大哭道:“大人,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我还没来得及进房间,周公子,他,他就自个跳下来了!”

自个跳下来?白书捕捉到了不寻常的地方,来这里寻乐的公子哥玩的正尽兴,好好的跳什么楼,必定是受了什么伤害或者为人所逼,否则竟会想不开要求死吗?

正要继续询问,门口有人来报,“帝都府尹总管大人到!”

白书回头一瞧,正对上一位面色不善之人,她微微欠身:“冯总管,来得真是快啊。”

冯琛敷衍的回礼道:“白副司也在此啊,本官记得司察监可是管朝野之事,怎么手这么长,还要跟府尹抢这点子功劳?”

白书制止了想要发火的手下,面无表情道:“想必是府尹大人忙碌,才派了冯总管来,我也是碰巧半刻钟前才到,还未有所发现,这就先告辞了。”

冯琛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进楼内,边上一人愤愤问道:“白副司,他怎的这样咄咄逼人,竟然看轻咱们司察监!”

“罢了,最近不太平,少出些岔子,别给司里添乱了。”

白书从方才一直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她警觉的张望了一圈,却又什么都没看到,想来是最近案件太多,没有好好休息,趁着这两天轻松,睡个好觉才是要紧。

虹楼六层,淮王打了个呵欠,宋宏听到司察监来人,便离去了,他也没强留,被人看到确实不好。他挑起帘子,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嘴角噙了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今日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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