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鹰之眼旅社(1 / 1)长云揽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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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之眼旅社里,狄兰稍稍地低着头,神色自诺、安之若素地冷眼凝视着,自己方才出门,花了几便士买来的报纸,同时渐渐地放下了右手中正十分规矩地水平端着的,一小杯依旧不断在奇形怪状且又变化多端地向外,冒着些许热气儿的咖啡。

他似是令人出乎意料的到来,自然不是由于什么,脑中的灵光一闪或者突发奇想,进而临时所做出的,某个太过冲动、鲁莽且甚至是幼稚的决定;反倒却是数月以来,不为人知、暗流涌动的未雨绸缪之计。不过,当然了,这整件事情,还要慢慢地从那一片,遮天蔽日、薄雾缭绕的林子说起。

一日,略显苍白的嘴角上,还依旧挂着几分彩的狄兰,只是照常地独自一人来到,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颇为熟悉了的幽林当中,试图来继续寻觅着他的下一任猎物。然而,出其不意的是,就在他正全神贯注、目不斜视地动起双手来,竭力地组建和恢复着,那在前些日子里,刚刚成功地抓住过一只棕色野兔的陷阱时,耳边则是蓦然非常灵敏地迅速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好像是哪一家的小女孩所发出的,一阵抽抽搭搭、持续不断的哭泣声。

对此,他眼疾手快而又毫不拖泥带水地,简单几下子便收拾好了自己手底下,不停在反复地捣鼓着的零碎杂物,或者说是捕猎工具,并且挺直地站起身子,非常好奇地去仔细找寻与探索起了这一声音所传来的源头。

而不多时,他即有些暗暗吃惊地发现,一个拥有着一身光鲜亮丽的华贵服饰,且又格外精巧地盘着一圈圈生姜色头发的女孩,正背对着他,只身坐在长长一根,垂直从空中倒下来的粗壮树干上。此外,她还深深地低垂着脑袋,似乎已经把自己的整张小脸儿,都严严实实地埋进了十指如葱的两只手掌里。这无疑也就意味着,即使狄兰再怎么努力地朝向他的左、右两边,尽量地倾斜着身子,再去抬眼打量,也仍然无法,从侧面看清她的具体相貌。但是,他对此却显然并不以为意,故而也没有刻意地尝试着,来做出任何相关或者是类似的愚蠢举动。事实上,在他距离女孩身处的位置,目测还剩余约莫三十英尺的时候,他便毫无征兆地顿然停下了其缓慢的脚步,尔后则又逐渐地显露出了,很是隐蔽地被他紧紧藏匿于袖口儿中的,那把自上至下都流淌着一股子渗人幽光的银匕首。

尽管如此,在须臾过后,狄兰还是再一次将它极好地重新掩饰了起来。紧接着,他从容不迫且又大步流星地直接向着她,走了过去。因为他的脚步很轻,所以女孩丝毫没有察觉与意识到,她的身边,已然多出了一个伴儿。而直至狄兰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实实在在地碰上她硬邦邦的后背时,她才猛地一哆嗦,继而奋力地从原地跳了起来。

然而,在她清晰无比地瞧见,笔直地伫立在自己面前的,这名仿佛自古希腊神话中,翩翩走出的阿多尼斯一般,清秀俊朗并且美貌动人的男孩时,她整个人都僵硬而木纳地呆呆愣在了那里,纹丝不动。甚至,一点儿也不夸大其词的说,伴随着此时此刻中,波涛汹涌、浊浪排空的阵阵心潮,她近乎狂热与偏执地断然认定,这就是上天——万能的主,特意为她所神圣地指任和派遣的,甘愿下落于凡尘间的天使。他会温柔敦厚且又全心全意地陪伴着、守护着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乃是多么光荣而浩大的庇佑啊!

虽然,她完全不知晓,对方天鹅绒一般柔嫩的唇角上,究竟为何会受伤;但在同一时间里,她却又黯然怀揣着些许的羞耻和愧疚之感地觉得,这淌下的一丝鲜明、冰冷的血迹,反倒恰好给他平添了一份令人不由心生怜惜,且是无可比拟的美感。而无论是从任意哪一个角度上,悄无声息地看过去,它都倘若拉斐尔前派的美术改革运动中,那些伟大的艺术家们,所为众人带来的,一种颓废主义和唯美主义两者生生不息、盘根错节以及循环往复地,相互萦绕、交织与纠缠不清的意味。而且,她心里面也丝毫不在乎或者介意,他身上略显破旧、低俗的穷酸衣物。毕竟,在她的眼里看来,它们都是随时随刻可以被人轻松地更换掉的事物。等什么时候有了机会,她会帮着他,把它们一齐换下去的。再者说,任何一套装扮,显然都无法掩盖住,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道道璀璨夺目的光芒。

后来,通过彼此之间的进一步交谈与了解,外貌如此招人喜欢的狄兰很快地便得知,这位必定是来自上层社会的,妆容精致、衣着高雅的女孩,名为艾娃?巴特勒。而她一个人,之所以会自作主张地大胆跑到这种地方来,且又坐在一处偷偷啜泣的原因,则在于她的母亲贝茜,在不久之前,很是不幸地于家中病逝了。

此外,她还愤愤不平地小声咒骂道,那无用的几个七老八十、冠冕堂皇的家庭大夫们,更是如同一群该死的麻雀一样,只懂得如何惹人厌烦地聚在一起,无休无止地东拉西扯、谈天说地,可叽叽喳喳了半天,到头来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确和详细地诊断出,她母亲的病,归根结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与此同时,她的父亲霍华德,也就是巴特勒先生所在事后做的,也只是懦弱无能、不知所措地把她和自己,紧紧地反锁在妻子已故的空荡荡的房间里,静默地用手抹了抹,脸上两行早已被风干了的深深泪痕,进而背靠着床对面的墙壁,缓缓地蹲下身子,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神情空洞且黯然地逐渐陷入了一阵阵悠远绵长的沉思。是的,他并没有花时间,太多地去顾及、关心以及安慰于她。毕竟,无论如何,他向来都不怎么待见她这个女儿,或者说是独生女也罢。因为,他内心深处所想要和渴望的,显然一直都是一个儿子。一个可以陪着他,去一起骑马、狩猎、打高尔夫球还有板球等等的男孩。可见,多么顽固、偏激的家长!多么肤浅、狭隘的社会!此刻中的艾娃,正长吁短叹而又叫苦连天地一声声向身旁,看起来是那么通情达理并且善解人意的狄兰哭诉与抱怨着,矫揉造作地显尽了自身的娇弱和可怜。

然而,当她再度开口提及,巴特勒先生还富得流油地拥有着,从祖上继承下来的,位于镇子主街上的那一家,名字叫作“鹰之眼”的旅社时,狄兰冷清而幽深的眼眸中,立马转瞬即逝地划过了,一道诡谲怪诞、阴险狡诈的精光。只可惜,当时情绪实在是过于欢愉与亢奋的艾娃,压根儿就没有察觉或者注意到它。这从而也就意味和预示着,她必然只会是,被狄兰轻而易举地用来摆布与玩弄于其掌心之中的,一个头脑简单、不足为道的小角色而已,浑然掀不起什么大波大浪,更加撼动不了,他已是充满了无尽黑暗与沾染着他人鲜血的内心。当然了,如果说,他还有心的话。

爱情总是盲目的,不是吗?一种盲目,是你完全看不见,对方的任何不好之处,对方的一切,都是好,都是完美无瑕而又散发着神圣之光的;另一种盲目,即是你心如明镜地将对方的大多数缺陷,看得一清二楚,但却依旧在坚持不懈且又愚不可及地为它们,寻找着各种各样荒诞不经的理由,并接连不断地在私下里,像是洗脑般的一遍遍说服着自己,根本无法以清醒的神志来认识到,那确是他们骨子里,不可改变、修复或者磨灭的东西。那,是他们作为人本身的一部分。因此,这是一种,更为可怕而令人难以回头的盲目。通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当事人在潜意识当中,所试图逐步进行善意改造的对象,不再是对方,反倒却是他们自己。这时的他们,浑然变得面目全非,且直接变成是在为了应和、照顾与滋养他人的缺点以及瑕疵,而不惜去妥协、转化,甚至扭曲自己的身心和本性。这,是万万不可取的。

故此,无论在何时何地,如果人们仅仅需要铭记,那么一句话,那它就是:要忠心。而且,这里的忠心,不是指忠于他人他物,而是忠于人们自己。遵循自己的本心、本意,不带有外人强加在他们原先的认知以及信念上的任何色彩。了解自己,珍视自己,相信自己,这就够了。

不过,对于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巴特勒小姐来说,她自然属于前一种盲目。于是,在同狄兰首次相遇之后,她便常常会特意地跑到这片,不知为何总是穿透不进多少阳光,而显得阴沉沉的森林当中,来和他见面与谈心。其间,她也总是不忘给他捎带一些做工精良且味道甜美的点心,并和他欢欣鼓舞、喜笑颜开地聊上一聊,最近发生在自家里的各种琐事。所以,久而久之,一点点摸清了如何投其所好的狄兰,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成为了,巴特勒小姐最为亲近的交好与知己,无疑还是她所倾心和仰慕的对象。反而言之,她也就此懵懂无知、穷途末路地成为了,狄兰手底下的一枚,在当时看来,即极具利用价值的宝贵棋子以及媒介。

当然了,心思细腻而缜密的狄兰,才不会愚钝地向艾娃透露出,任何一件,会或多或少地有损于,自己在她面前的良好形象的事情。譬如,他通常都是怎么对待林子里的那些小动物的,抑或是自身穷困潦倒、糟糕透顶的家庭境况。事实上,他俩在一起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艾娃一人在尽兴地演着独角戏似的,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主动跟他找话题沟通。毕竟,出身低微且见识浅薄的狄兰,在那个时候,着实还完全不通晓上流社会的种种文化与礼数,因而也更不善言辞。出于这一严重的弱项和劣势,他做的更多的,便是认真、谨慎地观察与聆听,是“耐心”、“诚挚”地思考和回应。在此期间,艾娃神秘兮兮地向他小声提及,自己以前漫无目的地在父亲的旅社中,四处玩耍以及探险的时候,于偶然间发现,里边竟藏有一间分外隐蔽的秘密客房。而且,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和现在的狄兰以外,再无人知晓。

毕竟,这家旅社,是她父亲的哥哥彼得?巴特勒在世时,从一个富商的手中,花重金所买下来的。而过手到她父亲那边的,原本与最初的几卷建造图纸,她也是有幸看到过的,并且知道它上面,根本没有被人标记出此处。也就是说,如今谁也不会有足够的本事,去调查和搞弄明白,这间秘密客房背后的建造主旨及其目的,究竟会是什么。这是一个没人知道它存在的谜团。

因此,也就无人晓得,实则背负着种种骇人罪名的狄兰,即这样如汤沃雪、匿影藏形地悄然混入与住进了,小有名气的鹰之眼旅社。在当时的这家旅社里,存有且还展出着种类繁多而又令人不由感到叹为观止的动物标本。当然,这其中最为出彩的一个,便属陈设在大堂中央的,那只气魄雄伟的金雕了。它体长约莫三十五英寸,翼展约莫七又二分之一英尺;头上柳叶状的羽毛呈璀璨的金黄色,整个背部以及两侧的翅膀则呈亮丽的赤褐色。除此之外,最为关键和重要的一点是,它那对儿锋芒毕露、锐不可当的眼睛,也被人做得格外的逼真,让它看上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倘若随时随刻都会在万众瞩目与他们的潜心观摩之下,一下下扑闪着庞大的羽翼,陡然飞到空中一样。而且,每当有人在以很近的距离,同它端详过后,皆会禁不住产生出一种脊背发凉、不寒而栗的感觉。

多半是出于这些生动和精致的动物标本的缘故,旅社里的生意,显得一直都是非常的兴隆与昌盛。形形色色、尔来我往的客户们,也总是络绎不绝并且对此有口皆碑。狄兰在这里的一日三餐,全副都由艾娃一人,尽心竭力、谨小慎微地负责与照料着。与此同时,他不再向以往一般,仅仅是专注于仔细地去调查和探寻自己的身世。因为,在完全没有找到任何相关恶魔路西法的线索与信息之后,他便于心底断然认定,罗杰在生前会如此不切实际地对家人胡言乱语的原因,全然在于他那猪脑子在酒精毒素的强烈刺激与作用下,显然已经出了不容小觑的问题和毛病。而自己那常常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母亲,也只是被他一系列疯疯癫癫、歇斯底里的悖言乱辞,所诚惶诚恐地生生唬住了而已。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会真的有撒旦,或者是耶稣的存在?如果非要说有的话,自身的童年,又怎会落得如此苦楚和不幸?

事实上,艾娃除了在为狄兰的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劳神费心地不断着想与顾虑以外,同时也还惟命是从、心甘情愿地应着他一次次向她所开口提出的,具体而又严格的要求,替他送去了不计其数的本本崭新的书籍。所以,很长一段藏身于密室的日子里,狄兰都在夜以继日并手不释卷地,刻苦学习和钻研着各种各样、七零八碎的,且是他以前从未有机会接触到过的知识与课题,从天文地理到历史革新,从文学艺术再到社交礼仪。以至于原先还胸无点墨的他,伴着时光不知不觉地飞速流逝,已经开始逐渐地变得博闻强识、才华横溢。尽管这其中的大部分东西,并不是他真实的兴趣与爱好所在,而只不过是他自认为务必习得的,以便将来能够进行灵活运用的生存手段罢了。

至少,通过艾娃身上彰明较著的例子,他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悄然发觉,自己即可利用此副生得较好的相貌和在跟人相互交流过程之中的察言观色,来以精心加工过后的一言一行,有的放矢且易如反掌地成功实现笼络、蛊惑、俘获,以及操控人心的实际目的。

片刻过后,我霍然从狄兰的余光中,好巧不巧地瞥见了威廉?华兹华斯的《早春遣句》。与此同时,里边的几句诗词,不由得在我的脑海中静默地浮现:如若这信念来自天意,世间万物皆归于自然,又叫我怎能不去哀叹,凡人相残却不知相怜。

日转星移,光阴荏苒。在很好地熟悉并掌握了一定的知识与文化以后的狄兰,当然便有了更深一步的计划和目标。那就是,制造某一适当的时机,再以一个自己捏造出来的,全新而完美的身份和背景,去跟巴特勒先生正式碰面。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为此正潜心地做着一系列详细、周密的准备工作之时,白发苍颜还又老奸巨猾的渥士教授,便令人不可思议地主动找上了他的门。

毋庸置疑,那时的狄兰,自然是被渥士教授故意向他施展出来的这股子强大无比的力量所震惊与折服。而且,他也对此倍感好奇和着迷,情不自禁地一心想去深入了解与探索有关它的一切,甚至更是野心勃勃地想要如同渥士教授一样,有足够的资格以及能力来拥有它、驾驭它,进而得以让它为己所用。事实上,即便我自身当初在处于同样一番境地的时候,心间萌生出的想法,和他的不尽相同,可如今再度亲眼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我不得不百般无奈、感慨万千地苦苦叹息着承认,着实是以前的我们鄙陋了。

毕竟,这种看似得以同魔法和奇迹两者一起相提并论的,玄之又玄、神乎其神的能力与本领,实则完全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神秘且高深莫测。它也只是对于粒子虚体化的,最为基本和浅层次上的技术操纵罢了。若是径直把它从中单独地提出来,随之放在粒子空间内来进行谈论、评估的话,根本就是判若云泥而微不足道的。

蓦地,我眼前的一帧帧真真切切的景象,又再次开始模糊不清地融合在一起并高速地旋转了起来。就在头晕目眩而又口干舌燥的我,单纯地以为,狄兰被实验人员强行夺取走的部分记忆,终于该要就此结束之时,却明显地感到,挂于胸前的项链坠正不知何故地渐渐发起了热,继而愈来愈像是在灼烧着我的那一寸皮肤,使我疼痛难忍且产生出了迫不及待地想要伸过手去,将它一把抓住并狠劲地扯拽下来的强烈冲动。不过幸好,这种冷酷无情的折磨,总共持续了大概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即于陡然间不再作妖地停歇了。与此同时,联想到此前所发生的事情,我惊诧、骇怪不已地预感到,自己即将混水摸鱼地进入,狄兰的后面一段记忆当中了。

但令人感到最为困惑不解的一点是,此事当中不似包含着任何说得通的道理,故而现在一头雾水的我,可以说是一点儿也看不透它的本质。因为,这几乎是一件完全不可能或者成立的事儿。不,等等,再等等,难道是说,这条项链上,单独而完整地保留、封存着,它在被送到我手里之前的时候,其主人所具有的一切记忆?忖度至此,我始终都慌乱不安的心跳,禁不住卒然漏掉了整整一拍。

然而,不等我来再度地进行细致与深切的推敲,我的眼前,便很是明晰地出现了,狄兰一本正经地在粒子空间之中,苦心研习、深造的画面。事实上,他根本不像我以前似的,成天都在无所事事、高枕而卧地静享清闲。恰恰相反,他似乎无时无刻不都在有绝对选择性、针对性、规划性以及目的性地,去做着具备其独特意义的各类事情。而且,不仅如此,他心底对于这帮人开始产生怀疑的时间,与我相较而言,也显然要早出很多。甚至,总是足智多谋、神机妙算的他,还光明正大而又从容不迫地只身走进过无数次的走廊禁区,也更是心如明镜且胸有成竹地懂得,一步步具体该要如何去做,才不至于会被那些个地网天罗一般,几近是滴水不漏、无隙可乘的电子眼灵敏地捕捉到,或者是直接被父亲撞个正着。

而为了最终得以万无一失、毫无差池地顺利实现,虎口逃生的这一朝思暮想的念头,他则运筹帷幄地细心琢磨与盘算出了,一个无比绝妙,但同时却也称得上是极其残酷的计策。稍微简单点儿地来说,他不惜利用依附于自身上的基本信息代码,完美地动手制造出了一个二代复制体,进而在意料之中的,千钧一发、岌岌可危的紧要关头,仅把他当作是只无足轻重的替罪羊似的丢出去,吸引那伙儿人的所有注意力,以来独善其身、有的放矢地成功达到,掩护自己的阴恶目的与效果。

再由此转眼并着重关注至为人作嫁且孤立无援的二代复制体,他是狄兰本体的一代复制体在获取到其遗失的相关记忆以后,才被制造出来的。所以,按理来说,他即应完备地拥有着狄兰一代当时的全部记忆。斟酌至此,面前镜头似的图像又是毫无征兆地猛然一晃,我原先一直尤为稳定、巩固的视角,也随之于刹那间,便径直而自如地转换与衔接到了二代复制体的身上。且此番焕然一新的开阔视野当中,也再没有了狄兰一代的丝毫身影。见状,我的心里面则更加地笃定,自己此前的推测是准确无误而不失毫厘的。

半晌,只见愁眉锁眼、束手无策的狄兰二代,已然被闻讯而陆续地匆忙赶来的数个实验工作人员,以狠劲、卑劣的方式所极力制服,并像其他所有的一代复制体那样,死死地捆绑在了又低又矮且使人禁不住感到望而生畏的白色病床上。这简直是丧尽天良、惨绝人寰的场景,再次不断强烈地冲击与刺激着我的大脑当中,正紧紧绷住的一根根神经,令当下的我不由变得面色如土,并只得心有余悸同时下意识地立即试图闭上自己的一双眼睛,从而避开和躲过,接下来眸前一定将会出现的可怕、惊悚且骇人的画面。但不尽人意的是,完全倍受支配以及掌控的,深陷进了回忆里边而道尽途穷、走投无路的我,显然却如同戴上了一副沉甸甸的枷锁,是决然不被系统来允许这么做的。

于是,在硬是耗尽了最后仅存的丝丝意志,来咬紧牙关、痛心疾首地勉强坚持与支撑着,自己马上就要堕入昏厥的,势单力薄、不堪一击的缕缕意识,并在这无比漫长的煎熬之中,举步维艰地苦苦渡过了一分一秒以后,我终于错愕还又迷惑不解地瞧见,狄兰的结局,可以说是与当时在场的其他人相比,皆叫人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地有着彰明较著、有目共睹的天壤之别。

因为他,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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