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安排下去,就能轻松点,可不到晌午,萧予安就收到陈大人的消息,说那单策不接受任何私下的邀约,他亲自去邀请,那单策也是匆匆赶他走,生怕他多停留一下。
萧予安觉得不对劲,如若真的按秦胜说的那样,单策是心有朝堂的人,不可能这么决绝,当下决定亲自去见。
单策经常去掌云间吃饭,倒不是他多有钱,掌云间外间卖一种素面,便宜大碗,做农活的人家和乞丐经常来这里吃。
一进门就看见了端坐在窗沿的男子,蓝袍玉冠,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他坐到他的身后,与他背靠而坐,地方狭小两个男子显得有些拥挤,倒不会令人瞩目。
一碗汤面,几粒葱花,半勺猪油,一把盐巴,两瓣蒜头,呼哧呼哧,吃得几分滋味。
见他如此沉得住气,单策倒也不着急,这人他不认识,费尽心思想要见他,自然是他该着急的事。
面吃了大碗,一口咬下了两头蒜瓣,那人才开口,一开口,“一碗面5文钱,隔壁间吃一两银子,一把秤,这本帐算不算的明白哦?”
懵懵懂懂,说不明白。
“一本帐而已,几人在乎?主人家只在乎赚不赚得到钱。”
“一个人也是人,想看就看了,想查就查了,就看大人你,愿不愿意再拿起那把秤。”
没等到回答,身后那人已经吃完了,起身道:“面吃完了,也该出去露个脸了,要看这面怎么做的,须得悄悄的,莫要背后叫那主人家抓住,面也学不成了。”
萧予安听罢他的话,有一瞬间的愣神,这是同意了?或者是,他一直就没有排斥,只是有人一直跟着他,他不便来会面。
这面果真的便宜大碗,他吃不完,浪费又着实不好,瞥见旁边的小乞丐端着碗空碗眼巴巴得望着他,他犹豫了一下,将碗里的面拨到他碗里,那小乞丐也不含糊,端着碗就开始刨,生怕有人跟他抢。
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往外走,一起身就看到倚靠在门口的十七。
十七见他站在一群乡野人间,毫无违和感,打趣道:“这位公子可还没给钱,是打算吃霸王餐了?”
萧予安摸了摸腰间,掏出一块碎银,十七掂量了一下,嘴巴一撇。
萧予安以为他是嫌麻烦,带着笑意忙解释道:“我与你们老板是朋友,这银钱就不用找了,让他下回少给我煮两根面吧。”
十七白了他一眼,将银子抛到他怀里,“谁说不用找了,你给少了,一两银子,你这才多少!”
萧予安一愣,“不是楼里的面才一两。”
十七舌尖在嘴里顶了一圈,突出一块大包,眯着眼睛毫不客气道:“那不就是坑的你们这种有钱人。”
对于他的无赖,萧予安是很有见识,此时也觉得他讲得有理,赞同得点了点头,掏出了一两友善得递到他手里。
十七收到饭钱,马尾一仰,转身就走了,没走两步又倒回来,神情严肃,“先不要靠近单策,今日陈大人几次约见,他身后的人已经起了疑心,你刚刚又露了面,不便行动,今日卯时,我会将人带到无书舍。”
萧予安颔首,抬手轻轻行了一礼。
十七最见不得人文绉绉的样子,正打算将人拐走。
酒楼小二扛着扫帚从店里跑出来,“公子你又要去哪,这账本你还没对呢。”
十七一听这声音,脑袋就大了,拔腿就跑,连萧予安也顾不上了,嚷嚷道:“你让他对,我有很重要的事,我要去买糖。”
小二恨铁不成钢,他家公子最近越来越不务正业了,前段时间非要拉着他坐下说要给他辫辫子,说变好看让他好讨媳妇,一辫就是一整夜,各种花样都有,头发都要给他整秃了。
还非要带着他去山上摘山楂,两个大男人,大半夜的在厨房熬糖浆。
平时用不到一分钱的人,最近花钱大手大脚,银票都是一摞一摞地拿,要不是知晓他家公子脾性,还以为他去逛花楼玩赌场。
如今,更是当起了甩手掌柜,这可不得行,他是万万不能对账的,这酒楼会垮的,想来他家公子也是了解他的,这不,派了个人来帮他。
视线一转,看见了旁边站着的男子,一股文卷气息由内而外,反正是他没有的。
将扛在肩头的扫帚放下来像大刀一样立起来,一手叉腰,梗着脖子问:“你是萧公子?”
早在十七说出那句话之时,萧予安就感觉不妙,想走,又觉得不合理数,这不,就被人留下了。
那小二是这么说的,“我家公子常说萧公子是他朋友,学识好,与人友善,最是喜欢帮助朋友,刚刚我家公子也请你帮忙对下账本,我瞧着不好意思,怕是我家公子随口胡说,又怕驳了我家公子的意思,如今见了公子,便觉得你真如他所说的,谦谦君子,想来也不会叫我为难。”
鬼一般的谦谦君子,他都没有同他说过话,怎的知道他是君子,一看就是他胡说的。
这话确实是小二胡说的,他家公子近日就和那萧世子和无书舍的少主人走的近,那少主人是个姑娘家,这人就只能是萧世子,他家公子也没跟他说过这些话,他乱编的,只要能不算账,他一个当兵的,再文绉绉的话也憋得出来。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十七也帮了他不少忙,于是便跟那小二走了,随口问了句他的名字,他是这样答的。
“哦,我叫安生,无名无姓,随便取的,你随便叫就行。”
刚刚还公子长公子短,现在就直呼你我了,这不着调的性子,果真跟十七一样。
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想着以后让齐落过来跟他学学,也不至于以后主子侍卫都在他这里吃了亏。
原以为对个帐也就吃顿饭的功夫,直到安生将他请进书房搬了一个表面落了灰箱子出来,他才感觉不太妙。
果然,安生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这是这三年的账本,公子不爱管这些事,就一直堆着,账房先生一直在管也没有对过,如此,就辛苦萧公子了,那我去给你端点茶点来。”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走之前还不忘将门带上。
从书房里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掌云间生意很好,不见嘈杂,只是他的心情不太好。
安生见人出来了,忙热情地招呼他吃饭,他现在看到这张脸就想起那满箱子的账本,头大,默不作声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