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敛了神,看向一旁沉默的萧予安和十七。
“你们又是怎么了,这般愁容,莫不是案子碰上什么麻烦事了?”
萧予安摇了摇头,开口道:“麻烦事算不上,只是不甘心。”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吏部找了自家旁支的人出来顶罪,硬生生留下了根基,长此以往下去,吏部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做事情也会更谨慎,再想将其一网打尽,只怕更难了,虽然心里明了,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下一步也不知该怎么办,就着么拖着,也不好结案。”
伊人越听越古怪,脸上是很真挚的疑问,“就这事?”
瞧这猖狂的语气?这难道还不是什么大事?
她很真挚地看着他们,他们也很真诚的看着她,双方都没从对方眼中看出一点玩笑的痕迹,伊人这才觉得他们不是在戏弄他。
“萧世子,你怕不是忘了,你身上还是有皇命在身的吧?你算算今日是几月几号了?”
皇命?
“呀!吏部尚书之子许光耀一案?”萧予安匆匆忙忙反应过来,连忙问时候,“今日是什么月份了?”
昭原不假思索,“五月十六了。”
还好还好,还有时间,他是上个月十七号接到的圣旨。
一瞧他的反应,伊人就知道他已经忘了这事,不仅他忘了,大概除了她所有人都忘了,这半个月因着户部吏部这几个案子,大家忙得焦头烂额,而其中随便一件案子都比吏部尚书之子在京都被刺杀一案精彩,众人实在没有心思再去记得这么一桩小事。
今见伊人重新提起,才又想起这么一件事。
萧予安早先去京郊查探时,知晓许府要将府上的下人发卖,姑娘送去金雀殿,他命齐落暗中买下那些丫头,又通过醉雨楼那条暗道冒充金雀殿的人,将那些姑娘家也藏起来。
因着当时的时机不合适,就放下了,渐渐地,就忘记京郊这件事情的存在了,而现在,眼看就是个合适的机会,会是压垮吏部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要怎样将这件事情暴露出来才不会人起疑,是个难题。
总不能还将百姓引起京郊吧,这样做太冒险,会让人察觉端倪,且过度消耗百姓,反而会适得其反。
“其实有一人或许可以帮到你。”
这话伊人说的有些心虚,其实她也不确定,只是眼下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是谁?”
“长宁,媚奴。”十七道。
上次与他在金雀殿遇见,伊人上前与他搭话,见十七脸色不太好,以为他对他是有些介意的,没想到这种时候他也会想到他,没错,就是长宁。
长宁是金雀殿的家生子,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金雀殿。
吏部尚书许自荣是最先找人出来顶罪的,单策的账本没有办法将导火线牵到他的头上,但是金雀殿能,长宁更是能。
长宁自出了金雀殿之后,就被单独关押在客栈,同他一样的人都被关在一起,直到案件了结。
萧予安没想到这人答应地毫不迟疑,他见他端着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不紧不慢地饮下,动作行云流水,一副贵派公子的模样。
“公子不问问什么条件,就这么答应了?”
长宁手撑在一侧垂眸望向外面,不甚在意,“世间这么多条路,我不能想走就走,这么多事,难道就不能想做就做了,哪要得了那么多恩惠赏赐?”
这话说得有故事,听得萧予安心生荡漾,“公子是个潇洒的人。”
长宁听此,浅浅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撑着桌子就要走,青色的长衫铺在地上,墨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公子远去,留下一袭青烟,“不是什么潇洒人,只世间一切我不甚在意罢了,唯一故人,已经有了良人,长宁心安了。”
这男子,若不是深陷金雀殿,又该是怎样一个妙公子。
华灯初上,月圆风轻,又是一天闲暇的时刻,上街看看,也许会听到不一样的故事。
小酒客栈外,聚集了一群人,原来是金雀殿大名鼎鼎的长崖公子在阁楼上起舞,公子一袭青衫,手执酒壶,起伏间如墨的长发在风中起舞,洒下一滴清明。
“公子快别喝了,这里已经不是金雀殿了。”
店小二的小心地在他身后提醒,公子往后一看,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浅,听不进心里,“咦,这不是许公子吗?今日不何不带你家姑娘来,可是没有人了?你京郊府里不是养了许多,已死之人你还怕有人找上来不成,可别舍不得拿出来啊。”
说着,咯咯笑着,像是醉了,提着酒壶倚坐在阁楼上,青色的云杉在外面飘着,自顾自的唱起他的歌儿:“一首小曲儿呀,唱给清风,醉欲乘风去,一桩心事儿呀,牙牙学儿语。。。。。。”
一首醉歌,在风中飘荡,今夜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民间纠察坊先就组织了人前往京郊许府,那些个官兵还赶不上他们的速度,等赶到时,府里已经被搜了个七七八八,都是因为金雀殿被挖还没来得及被转卖的,许府原是想现在是个多事之秋,等风头过去了,再找个地方将他们都处理掉,没曾想又在今夜被牵扯进来。
这处宅子是管家名下的财产,原本是怪不到许府头上的,错就错在长宁那一句许公子家的京郊许府,让他脱不了关系。
府里有些人是被强抢来的,人群中有人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孩子,呜咽一下哭出声,跪在地上,女儿家见了,哪里还管什么矜持,抱在一起痛哭,场面一度很混乱,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的,没想到在这个关头被救出来。
许自荣接到消息,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他还没从丧子之痛缓和过来,又接二连三地出事,如今更是直接牵扯上他已故的儿子,一股气血涌上心头,险些就这么去了。
被小厮掐着人中搀扶着去到京郊,见众人围在一处,心情不甚很好。
刚巧遇上赶来的萧予安,面色更是不善,“萧世子这是何意,莫不是还想将这盆屎扣在我已故的儿子身上,安的什么心?”
这是要先发制人了,那真是不巧,近来他们不喜剥莲子,喜研究兵法谋略,揣摩敌意尤甚。
“要不要将这盆屎扣在许公子头上,予安说了什么还真不算,还得看看令公子都做了些什么。”
“你!”
半月不见,他比从前更显锋芒。
无奈,他只得静观其变,替罪羔羊她已经找好了,不过是个家生家养的管家而已,有钱还能使鬼推磨,顶个罪,保一家人荣华富贵,这是许多人求了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东西。
见那些人哭哭啼啼不成样子,心中火气更甚,“将人都带上来。”
身后的小厮压着一位男子上前,看起来不过四十年华,身材微胖,目光闪躲,不敢去瞧主院。
“萧世子,人我给你带上来了,可别冤枉了好人。”
“好不好人许大人说了可不算,不如听听你家管家如何说的。”
许自荣并不担心,管家家人在他手上,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萧予安围着他走了几圈,众人屏息以待,就想看看他能问出些什么来。
“官家一个月俸禄多少钱?”
“二十两。”
“还算不错。家中一共几口人?”
“老母妻儿,一共六口。”
“膝下承欢,共享天伦,尚可。那同妻子感情如何?可有纳妾?”
“小人福薄,未曾纳妾,同妻子感情很好。”
萧予安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他,“可否将地契给我看看。”
哼,早就料想他要地契,许自荣早就准备好了,叫一旁的小厮递给他。
萧予安拿着地契,对在火把下,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眉头紧皱,“这房价似乎挺高的,竟然要五千两?还是近期买的,莫不是管家也收了什么礼替人藏了些什么事吧?”
“胡说八道,那分明是三千两,早些年间就买了。”
嘚。。。。。。
不用问了,不打自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