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就交给那些文人了,李如言从来就不懂的转弯,也不怕得罪人。
“尚书大人说些什么话,别人家的宅子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管家大人,你今年不过四十吧,一个月俸禄只有二十两,还要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说没受贿你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买下这套房?”
“再者管家同妻子感情好,何故要在郊外养这些姑娘?”
“你家总共就六口人,为何又要住这么大的房子,也不见你妻儿?”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叫人招架不住。
管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瞧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又是一个无辜的人。
可是知道又如何?证据呢?
许自荣在一旁听着,发出一声气哼,“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想施官威不成?”
这可真是冤枉他了,这么多人看着呢,问话的明明是李如言,大小他也是个民间纠察坊的坊长。
“许大人别急,有件事情予安想让你确认一下。”
“何事?”
说罢,萧予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许自荣往后转去,就见一众女子被护送上来,面色发白,这些人不是已经在金雀殿被揭发之时就被处死了吗?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齐落传出去的假消息,人根本就没有送到金雀殿。
“许大人,你看这些人,可认识?”
事到如今,别无他发,只能死不承认,“不认识。”
“大人说话可要讲些依据,我这里可记录了许公子贪污的证据。”
单策自暗处而来,他就是回去翻账本,将与许家有关系的人都翻了个遍,才让他翻出搁蛛丝马迹出来。
许自荣身上的脏水是泼干净了,但他儿子身上的没有,只是很少有人会在意一个死人的身前帐,所以才一直没有发现。
这回一翻,就发现吏部官员几次不明的受贿都与许光耀出去花天酒地的时间吻合,他跟着这条线,理出了一堆糊涂账,又在各钱庄发现百姓人家拿许府的银票去兑换,那银票并不记录在许府的账册里。
许自荣知道他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心里又急又气,偏偏萧予安也不给他机会。
“我家侍卫前些日子出去游玩时,无意间闯入这处宅子,偶然间听到主人家要遣散院子,要将下人发卖到偏远地区,我家侍卫于心不忍,便自作主张将人买了回来,大人你说这丫头怀恨在心,会说些什么?”
越听,许自荣心里越是心惊。
一女子走出人群,跪在萧予安面前,“禀各位大人,我就是被买的那个丫头,承蒙公子相救,逃离了被发卖的命运,只是可怜我家姑娘。”
“你将你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
“我是正经人家的丫头,因着家里穷被卖进许府,签了契约,没了自由身,他们将我打发来京郊伺候姑娘,姑娘是被许公子看上的人,有些是被强抢过来的,有些是被哄骗过来的,在户部名册上,她们都是已死之人,许公子会给姑娘的家人们一大笔钱,用来平息此事,有人家不干,他就将人家赶出京都。”
“后来许公子被刺杀,府里为避免引人怀疑,就要将院子遣散,丫头发卖到边远地区,姑娘家没有身份,要被送去金雀殿当别人玩物。”
她说得平静,是因为她已经被救出好一段时间,没有遭遇不幸,身后的姑娘却是哭得泣不成声,有姑娘家跪下,重重磕在地上“求大人做主。”
一个接一个跪下,她们一生已经毁了,倒不如求她个公正。
许自荣已是面如死灰,他就说世子怎么会同管家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根本就是后面的事做铺垫,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定他找替罪羔羊的罪,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他百口莫辩。
被人押走时,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事就这么了结了,他以为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要是他没有找替罪羔羊,后面的事情根本不会成为铁证。
这京郊囚人案成为了压垮吏部的最后一颗稻草,吏部也就此垮台了。
高擎坐在上座,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神采,目光空洞,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一切都不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就连消息,都是最后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是文官之首,如今户部吏部垮台,他这个文官之首,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虽说还有礼部,但礼部管得更多的是宫内,如何比得上互补和吏部?且当年请离公主一事后,礼部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礼部了。
难道真的是他老了吗?区区几个黄毛小子,叫他认了输,且不知其缘由。
第二日一早,城内就流传了消息,谢忱在书舍大大咧咧的坐下,不知从哪淘来一个说书先生的案板,重重往桌上一敲,有那么几分味道。
“话说呀!”
“你别话说了,赶紧说吧,如何了?”
“咳”谢忱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就被打岔了,也不吊人胃口,“说那朝堂上,皇上罢免了一众文官,被流放和终身囚禁,圣上恩典,免其家人连累,只罚其往下三代为奴为婢,世代为农,不得经商,不得科举。”
这惩罚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自宣文帝施行仁政后,两朝官员,就没有罚过这么重,这么罚及彰显了天子的仁慈,又不落人口舌。
伊人坐在阁楼上,看着底下一派欣喜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兄长,你说,为人臣子,该做到什么地步?”
萧元君听了,愣了片刻神,才道:“无愧于心,不妄为臣。”
“可是这样,就妄为人了呢,来这世上一遭,也不见得有多欢喜。”
为臣了就是效忠君王了,有些事情就不在能自己了,妄自我了,萧元君当然知道,他们只是恰巧生在这个地方,没得选择,为了让更多的人有选择,他们不得不担起这份使命罢了。
“你同十七待久了,也学会他的那套潇洒了。”
伊人听着,眉间微动,手指无意识地缠上发辫。
“小君,你是个有主意的,有些事情心中有个数,兄长不好只说,只是要知道,这条路要走,难了些!”
她晓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她这一生走的每一步都如此难,不过是再难些而已,她承得了。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一时间,公主的名声又在民间燥起,都说她是天上的活菩萨,专程下凡来收妖魔鬼怪来了,燕国有她在,会一直祥瑞下去。
同她一起出名的还有萧侯府世子,如今立了功劳承了王已是景王爷了,说那景王心思活络又有手段,还是个谦谦君子。
民间有话本将他们二人写作一对,叫人看了失笑。
可不管怎么样,事情终于告了一段落,折腾了大半月,众人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小挑被她叫去老面斋给婆婆买芝麻饼了,现在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听着熟悉的叫卖声,只觉得满足。
见廊下一青衫男子持伞浅笑着望她,她快步走上去,被人行了半个大礼。
伊人失笑,“你果然认识我。”
长宁抬眸,并不言语,与她并肩往前走。
“今日未下雨,太阳不大,为何要持伞?”
他稍稍偏了下伞,往外瞧了瞧,一时间眯了眼,不太适应外面的光线,“许久未见到太阳,一时间还不能适应。”
伊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肤色很白,阳光下泛起浅浅的光晕。
“可想好了接下来要去何处?”
朝廷给金雀殿的受害人和京郊许府的受害姑娘都发了补偿,也安排了活计,男子可以入户在朝廷管辖的土地上讨份生机,女子可以在绣房安享晚年,勉勉强强算得上美好的结局,只是这份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长宁人如其表,看起来温柔无害,声音也很让人温柔,“去乘风看海,去看山川河流,去听风尝雨,有很多事情我可以去尝试。”
是个很美好的计划。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说不清了,“待到故人需要时。”
可巧故人不知他是谁。
前方就是城门了,他一身轻松,唯一的东西就是手上这把伞,不说的话,还以为是哪家云游的仙人。
“走了。”公子一袭青衫,头也不回,潇洒地走了,没甚留恋。
“再会。”
故人,长宁。
故人不知,她想起来了,长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