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六章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1 / 1)灵魂小青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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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人和动物唯一的区别,在伊人看来,那就是羞耻心,他们纵然接受失败,但不会一直理所应当地接受失败,尤其实在这样的情况下。

伊人不知道他们听进去了多少,总之这场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说她自作自受也好,说她妇人眼见也罢,总归是个过程,她做了,剩下的,她无能为力。

她看着底下跪着的众人,他们以沉默答之,伊人知道不能将他们逼得太紧,“起来罢!”

然并没有人起身,一时之间,伊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很明显,他们现下才想起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对她惧怕,可是这样就又回到一切没有改变之前,那他们同胡含生死磕,劳师动众的意义,何在?

伊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权利的恐惧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不是她轻易能够改变的,他们这些日子行为的放纵行,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新奇,但如若不加以管制,越来越膨胀,到时场面会更加难以控制。

这是历朝历代一大难事,他们既想让百姓享有他们应有的权益,又舍不得放下自己手中的权力,纵然有放下的,结果根本无法管控,所以,权利和百姓之间如何平衡?自古以来也没有一位君王能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十七从未将眼神从伊人身上挪开过,便是她轻轻皱一下眉,都能叫他捕捉到,此时见她一身红衫立在身前,她穿红色是最好看的姑娘,可是现在,她周身失了光彩,明明他就在站在她身边,仿若已经隔离了她的世界,不是他无力上前,而是她将自己封闭气起来。

“起?”伊人话没说完,突然被十七截了胡。

“抗旨不尊,是要降罪的,公主大度,既然要跪,那就一直跪着吧。”只听见他不带一点情绪,可说出来又是调侃的感觉,用最无心的言语说最狠心的话。

众人还是沉默,甚至将身子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一个,伊人怕吓着他们呢,便收敛些情绪,再次道:“起来罢!”

只有胡含生一人起来,底下跪着的人,还是沉默。

十七见状,咬了一下嘴唇,随手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似随意往远处一抛,就见匕首稳稳地扎在对面梁柱上,“还不起么?”

众人手忙脚乱,相互搀扶着从地上起来,都用袖子揩了揩脸上地汗,明显惊魂未定。

伊人见了他们,多多少少有些感触,毕竟是她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当时皇上说她一意孤行,说她单纯,她只当皇上是因为久居宫中,失了这份野心,现在才明白,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是皇上和兄长力排众议支持她,她也不能让让他们遭人诟病不是?有些事总得试试,总得有人去做。

“诸君想要的新王朝,终将会到来。”伊人一展袖袍,将手放在小腹前,“我听说这句话民间最喜欢以此来激励人,句子不是什么好句子,但总有人因为这句话燃起希望。”

“我希望,诸君的新王朝,不是毁在自己手上。”

她总是有种特别的魔力,将众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聚集在自己身上,然后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又慢慢消失,但只要她出现从来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听她道“今日之事,是我失礼了,在此向诸位赔礼道歉,师者从小教导,知错就要认罚,我错了就是错了,即便你以为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也知道要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那么诸君呢?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曾经做错过什么?往后是不是可以再善良一点?是不是可以再给人多一点宽容?给自己多一点机会?给你的孩子做一个更好的表率?以此来期待更好的新王朝。”

“伊人有句话想与诸君共勉,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说罢她缓缓地屈下膝盖,将手放在额前,“愿诸君早日盼得所期所盼的新王朝,并为之做出努力,如此,盼君谢过诸位了。”

如果说刚刚百姓对她更多的是惧怕,那现在更多地是敬畏,从前他们对她的敬畏是天生的,虚假的,而现在对她的敬畏,是因为她的思想行为做法,是真实的,就觉得这样一个人,可以领着他们走上不会错的道路。

至少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们,要做自己,并且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不是一昧的跟着别人,重复着别人的话,失了自己的灵魂。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谢公主殿下”,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跪下,声音此起彼伏,“谢公主殿下!”

“谢公主殿下!”

伊人总是会感动,不是因为他们对她的敬佩,而是因为她乐于看见她们会反思,并且会进步,只有这样,她才觉得从前那些阴谋诡计,都不算什么。

“十七,你看见了吗?他们原来是这样好的人?”

十七看着身旁的红衫少女,暖阳铺在她的面纱上,额间那朵金色的莲花钿,仿佛也都跟着她的喜悦变的活了起来,十七望着她朦胧的侧脸,道“看到了,是这样好的人!是很好的人!”

每个人在姑娘家心中都是善良的,美好的,但只有姑娘家一人在十七心中,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争论,关乎权力,关顾利益,关乎自由,关乎对错,幸好故事的发展是走向好的结局。

暖阳还在照着,心却不是那么浮躁,每个人都开始思考自己的对错。

胡含生站在府衙堂内,看着他们就南街乞丐巷私囚孩童一案争论不休,沉默着,直到终于有人将话头牵到他这里,才算真正的进入正题。

因着刚刚门口那出戏,没有人将从前那些猜测都理所应当的安在他身上。

在破云庙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堂下只有景明带着一群小乞丐跪着,因为是景明报的官,一切便以景明的证词为主要论据。

“胡大人,这位小公子所言,你可有有什么要说的?”

胡含生摇了摇头,不待王荣开口,反问,“证据呢?”

“这。。。。。。”

王荣一时间陷入了为难,只得伸手示意,将搜出的几件衣裳作为证据。

“这一这些衣裳都是定制的,我差人去制衣坊问了,这款材质只有宫里几位大人在用。”

“但这个花样的又只有胡大人一个人。”

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牵强,胡含生上前翻了翻那几件衣裳,颜色偏深,也没什么花纹,都是些暗绣。

衣裳都被撕烂了,或者是因为沾染了血迹,直接被抛弃的。

王荣也知道这个证据实在有些勉强,几件衣服实在不能说明什么,支支吾吾道“大人,您看?”

胡含生截他的话,“我知道王大荣为难,但是大燕律法,办案是讲究证据说话的,还请大人搜罗证据,再来找我问罪。”

“不!不!不!不是认罪,不是认罪下官只是例行询问。”

萧予安见门外百姓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看了看底下跪着的那群小乞丐,他们东张西望,上前,向胡含生行了一礼,“胡大人,是不是只要我找到证据,罪名您就认?”

胡含生拍了拍景明的头,向伊人行了一礼,转身朝门外走去,门外百姓自觉为他开了一条路。

他来时,百姓以最大的恶意去看待他,他走时,百姓与最宽容的心去放开他。

没有人看到,胡含生在踏出门时,悄然落下的眼泪,落在他的官袍上,一瞬便掩埋在暗色的秀纹里。

众人只看到他潇洒离开的身影,胡含生心里却想着,如果他走的时候也是这般潇洒该多好,正如他来这世上是坦坦荡荡,走时也潇潇洒洒的。

案子进行到这里也没有了再审问的必要,就这么无厘头的散去。

但官场散了,民间谣言却不散,不同的是,这次更为理智。

有百姓自发去破云庙搜查,或者询问官府的进度,有一点线索,他们都不放过。

可有些是越查越能明白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说查出犯人是谁,但胡含生平日里做人本就没有那么干净,全是百姓先入为主的思想,根本不会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他靠名声打下来的民心,慢慢地就散了。

不如往常那么过分,但民间都在说他是个伪善的人,有理有据,并不妄加猜测。

伊人还是坐在榻上,听着小挑报上来的消息,终于没有那么难过了,吩咐小挑,“小挑你去找婆婆,再要一些金疮药过来。”

“姑娘,还要啊!我瞧着十七公子已经好的差不多。”

小挑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她家姑娘的嫌弃,自觉跑去找婆婆要了金疮药。

去的次数多了,她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婆婆一直以为是姑娘哪磕着碰着了,担心的不得了,她就只能说是碰见外面的小乞丐受伤了。

于是小挑拿着金疮药和她家姑娘去找掌云间看那个乞丐时,就见那个乞丐潇洒的地坐在椅子上嗑瓜子。

十七一见人来了,忙放下手里端着的瓜子,将人请进来安置在塌上,自己坐在一旁,将手叠放在桌子上枕着脑袋,“小娘子,你怎么来?可是想我了?”

“哼”小挑在心里暗骂,这哪里是她家姑娘想他了?分明是这十七公子心太黑。

伊人自然也知道十七早就就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担心,要说十七也是个倔强的。

那日从官府回来,她都准备睡了,安生急急忙忙的跑去无书舍,要找她劝劝他家公子,她还以为十七又出什么幺蛾子,不予理会,但见安生表情不是作假,犹豫了一番,还是跟着去了。

一进内院,就见十七跪在花园里,看他头上还落着的叶子,应该是跪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怎么了?”她转过头去问安生,安生摇了摇头,一个大男孩儿,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实在不是他多意,他家公子固执,一旦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便会一直死磕到底,从军是,离开军营也是,而今要护着这位公主殿下更是!

他家公子今日一回来,就去沐浴更衣,选了一件最薄的衣裳。然后,就跪在内院里,任凭他怎么问也不说话,就跟灵魂出窍似的,直愣愣地跪在那里。

就这么跪了一天,到了晚上也不起来,无奈之下,他只得去无书舍请了伊人过来。

伊人瞧着内院跪着的男子,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有些落寞,是那种孑然一身的孤独,希望有个人能走进他。

“姑娘,你看这?”小挑当时也去了,见此情景也是有些担心,不免问。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同他说。”

安生平时多么马虎的一个人,现在一步三回头,被小挑拖着走的。

待人走远了伊人才走近他,十七早早的就注意到她来了,等她走近了,才缓缓的伸出手勾住她的手指,微微仰着头,“小娘子,你来了?”

“来了。”

言罢,伊人就站在他身旁,一直沉默着,直到月亮悄悄出来,眼前树影换了一重又一重,她才道“该是和我说说了罢?”

十七将人拉近了一点用手环住她的腰,脑袋贴在她的小腹上,“我犯了军规,该罚。”

可她记得他曾经说过,北境军中只有一条军规,不认输,但他不说她也不问。

十七将人抱着她的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将军说,当兵不能当逃兵,做人不能做坏人,当男子要当好儿郎,当十七,上不惧权贵,下不辱平民,不欺弱小,不畏强大。

可他今日伤了那个孩子,伤了那个妇女,在他心中,他们都是弱小,应当被他们保护的。

但他从来不后悔他今日所为,并且他知道往后再遇到对她小娘子有半点不尊敬的人,他都会这样做,甚至比之更甚。

既然不能避免,他选择惩罚自己。

伊人听了他的话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手轻抚上他的脑袋,抚摸着她的发丝,“那这一次罚多重?”

“明天早上。”

要跪到明天早上,他家将军说他皮厚,跪得要比那些人久一些才能长记性,罚他跪一天。

可是他不想长记性,所以他罚自己多跪一天。

“明天早上?”伊人小声呢喃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脑袋,“那我陪着你。”

“好。”

十七将腰间的手抱得更紧一些,感受着她的怀抱,感激着一直有这么一个人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如果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他永远在她的怀抱里,她永远在他的世界里。

略与菩萨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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