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后,他用一根棍子试探着地面,摸摸索索地走到茅厕门口,对母亲道:“娘,我好了。”
母亲赶紧走过来拉他的手,带着他往家里走。可能是在寒风中站久了,母亲的手有些发冷。他本来不想让母亲搀扶着走的,但转念想到也许这样母亲心里会更踏实一些,便没有坚持自己走。毕竟,再听到她流泪的哀恸,会比黑武士的刀还让他疼。他是生来就和亲生父母离别的人,现在连眼睛都没有了,母亲是这个世上最关心他的人。
自从那次在星泉赌庄差点被斩断手的事情过后,母亲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过星泉赌庄,每日就是在家收拾屋子,做刺绣补贴家用。母亲不再像以前那么有精神了,总是给他感觉无精打采的。
回到家里的那间的卧室,继父已经睡着了,鼾声震。听着一阵一阵的鼾声,容时一时辗转反侧,躺在他那张床上,难以入眠。他想起在冥神庙那晚上,大师兄,“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这样才有力气去应付接下来的事情。”他不断对自己的心念叨,不会倒霉太久的,不会倒霉太久的……这句话是一句咒语,每次他觉得很无助的时候他就会在心底反复默念,然后他那颗怀着对未来恐惧的心,就会假装相信了他的话似的,逐渐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睡去。
第二日,容时起得很早,虽然他的眼睛感觉不到光线,但是只要到了时辰,不需要别人叫他,他就会醒来。他摸到他放在枕头旁边的衣服,用手去感觉衣服的厚度、材质,从而判断哪一件是穿在里面,哪一件是穿在外面。
早饭是米粥和一叠酱菜。他淘的米,摸索着把酱菜从罐子里挖到碟子中,再用手摸索着将碟子摆放到他以前练字用的木桌上。
“你眼睛瞎聊事,红叶夫人怎么?”继父抿了一口白酒后问道。
“红叶夫人,过几日我上山庄去和她谈谈。”
“嗯,你到时候得告诉她,她须得至少补偿你一百两银子,因为你的眼睛是为她办事才瞎的。不然你下半辈子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养你一辈子?”继父道。
“跟孩子这些干什么!”母亲道,言语中有嗔怪之意。
“男人话,女人插什么嘴?!你懂什么?!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以为红叶夫人是什么好东西?他这个样子,你以为红叶夫人还会要他继续办事吗?早把他一脚踹得远远的!不趁着这个时候多要点银子,日后谁养活他?你有那挣钱的本事吗?”继父道。
母亲急得哭了起来,“我就算去街上讨饭,我也会养活我的时儿!”
“你以为饭是那么好讨的?往那儿一坐,银子就往口袋里来了?最后还不是得给老子增加负担?你个败家娘们儿,没捡个给我们养老送终的回来,还给老子弄个拖油瓶。”
听到“负担”这个词,容时心里一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别饶负担。对于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来,要他成为别饶负担,简直比杀了他更让人难受。
接着就是他们两个激烈的、无休无止的争吵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吵过架了。母亲从来不过父亲,一般她也就默默地听着、忍着,但只要碰到和容时有关的事情,她一步也不退让。容时不知道该些什么,于是默默的将碗筷收拾好,缓慢地摸到灶台出,用水将碗筷刷干净。其实他也不知道碗筷有没有刷干净,他只能用手摸。不经意间,他摸到了一只蟑螂,熟稔地将蟑螂打死,家里阴冷又潮湿,因此有很多蟑螂,怎么收拾也消灭不干净。而且它们会越来越聪明,胆子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