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傅，我答应你就是，快些起来吧。”宋联洪眼眶也微微发红，语气软了许多。

李三抹了抹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向宋联洪师徒两鞠了个深躬，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李三的地方，宋师弟不妨直接开口，我李三定当竭力相助。”

李三原本打算给两个钱打发了这对师徒，可越聊越觉得宋联洪为人仗义又贫贱不移，渐渐的竟生出结交的想法。

江湖儿女本都认个老理，李修杰偷学武功被废那是他咎由自取，更何况对方还留了他一条性命，单凭这一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至于日后寻仇，李三是不会这么干，李修杰想这么干也没那个本事了。

右腿被废，燕子门和谭家的功夫基本是完了，太极拳练得又是野路子，没人脉没本事，还得随时提防太极门和谭家的追杀，拿什么去寻仇？

不如找个偏僻的山村，了此残生得了。

李三和宋联洪在屋子里聊了很久，之前的恩怨涣然冰释。

眼瞅着太阳快要下山了，李三还留宋联洪师徒两吃了个简单的便饭。这也是武馆规矩，对踢馆的人，不论输赢，武馆都要请客吃饭，化解恩仇。

吃完饭，李三和宋联洪又深入探讨了一下各自对拳法的理解。

“李师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宋联洪豪迈地笑道。

“请讲。”

“我想和李师傅切磋一下。”

李三眉毛一挑，内心之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已经许久没真正和人动过手了，再不活动活动这幅骨头就该生锈了。”宋联洪笑道，他就是拳头痒了，人肉沙包软和，可比打钢板舒服多了。

“点到为止？”李三紧张地问道。

“点到为止。”宋联洪点头道。

“不分输赢？”

“不分输赢。”

其实李三也想和宗师级的拳师比试比试，只可惜津门武馆的拳师都爱惜自己的名声，若是败了，几十年的名声就没了，所以拳师们到一定年龄之后就不愿与人交手了。

为了防止宋联洪师徒两算计他，李三命人封闭了门窗，又点亮了西洋灯，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李三与宋联洪师徒三人。

这叫关门比武，没有见证人，所以最后是不分输赢的。

“杨硕！”宋联洪唤了一声。“仔细瞧着，什么才叫真正的武术。”

宋联洪盯着着对面步法飘逸的李三，身子稍微后倾，摆出一个扣摆步的架势，右手摆在胸前，四根手指向李三弯了弯。

“李师傅，请吧。”

这个手势在武术界算是一种挑衅的动作，李三不满的轻哼一声，踏着轻盈的步伐冲了过来，直接使出一记又凶又快的直拳直奔宋联洪面门。

李三的左脚却是微不可察的落后半步，脚下的寸步已经蓄势待发。

这是燕子拳里较为常见的攻击套路，以直拳作为佯攻，用寸步打开局面。一旦占到便宜，接下里便是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要不怎么说李三是师傅，而李修杰只是弟子呢，从一个起手式便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差别。

追求招式的华丽，那是不入门的徒弟。返璞归真，那才是真正的师傅。

宋联洪身子向右略微倾斜，侧身让过，走到李三的侧面，接了一招摊打。

所谓摊打就是，左掌微曲去搭对手的拳腕，往下猛地一压卸去拳力，右手贴着对手右臂外侧笔直穿过，砍向对手的脖颈。

这一招进可攻退可守，也是文圣拳中较为常见的招式。

宋联洪鬼魅一般的动作让李三心头一惊，寸步还没使出来，宋联洪的手掌距离自己的喉咙已不足一尺，脑袋下意识地往左边躲去。

然而宋联洪的进攻并没有结束，右掌重重地砍在李三的肩部位置，然后迅速后拉，整个身子从右倾变为左倾，左手穿过李三胸前的空档重重地在李三的下巴处一推。

压缩，释放，短距离爆发。

李三的重心瞬间不稳，身子向后倒去。不过李三不愧为燕子门的大师傅，腿上功夫实在是精妙，脚下一转便又稳住下坠的重心，整个人铁马横桥一般躲过一招，然后迅速后撤拉开距离。

“看清楚没有？”宋联洪保持着出拳的动作，发问道。

“看清楚了。”杨硕点头道。

宋联洪利用人体肌肉瞬间完成了一系列的压缩、释放的过程，整个人如同一台充满活力的机器，一台为拳而生的机器。

“李师傅的身法很快，但师傅的拳头更快。师傅先是用摊打防住了李师的直拳，紧接着接了一招南海礼佛，被李师傅躲了过去。”杨硕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师傅是想告诉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宋联洪摇了摇头，道：“你还是没有看清楚。”

随后又对李三道：“这次我们换兵器。”

李三现在是叫苦不堪，合着我变成你们师徒两陪练的了？你们知不知道我这样的大师傅在外面一小时收费多少大洋？就你们踢馆给的那点体己连个零头都算不上，我还要招待你们吃喝，真是门亏本生意。

心里虽然埋怨，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李三选了一对小臂长短的双刀，这种双刀的原型来自合掌刀，又叫“蝴蝶双刀”，它是由两把一样大小的刀组合而成的，若把它分开后，交叉平放看似一只蝴蝶。

而李三所选用的这对双刀则长短略有不同，右刀略长半指，是特意为他打造的。

宋联洪选了半天也没有选到合适的兵器，基本上都是重量太轻，用着不称手。干脆从厨房拿了两把生铁打造的剁骨刀，拿在手上重量正好合适。

“宋师弟，请了。”李三说罢便迈步往前走，这一次他打算主动出手。

燕子门不愧是脚上功夫的门派，只见李三是一步快过一步，逐渐由漫步变成冲刺。

李三双手正握蝴蝶刀，在距离宋联洪还有不到两米的时候，膝盖微曲，脚尖一点，一个纵跃冲向宋联洪，左手刀直刺向宋联洪的胸口。

宋联洪依旧招式不变，身子向右略微倾斜，侧身让过，走到李三的侧面。

李三心中冷笑三声，直刺的左手刀在他指尖一个翻转，从正握变化为反握，再次阴狠地向宋联洪的胸口刺去。

这招若是换成其他人，可根本试不出来。

李三能够使出这诡魅一般的招式，那是因为他从小便苦练指法，双手敏锐过人，便是换成其他武器也能在手里玩出花来。

只见李三的左手刀翻着刀花向宋联洪的胸膛刺去，宋联洪伸出左手刀去磕宋联洪刺过来的左手刀，短兵相接的瞬间再往下猛地一压，右手刀则贴着李三左臂外侧笔直穿过，砍向李三的脖颈。

铮！

刀光闪过，最终停在了李三喉咙前一指的距离。李三额前滑落一滴汗水，恰好滴在右手刀上。

吧嗒！

“承让了。”

宋联洪收回两把剔骨刀，握拳一拜。